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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人发杀机(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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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郭传鳞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一颗心怦怦乱跳,大汗淋漓,心有余悸。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像打雷,像杀猪,同伴横七竖八挤满营帐,酒臭,汗臭,口臭,脚臭,令人窒息。他俯身掀开营帐一角,贴着地皮狠狠吸了几口气,寒气清冽,草叶和泥土的气息扑鼻而来,精神顿为之一振,仿佛死去了一回,又活转过来。 太阳穴胀痛难忍,时不时窜出一阵刺痛,诸念起伏,似乎多了一些异样的东西,如骨鲠在喉。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郭传鳞心烦意乱,用力掀起营帐,弯腰钻了出去,天蒙蒙亮,雾气弥漫,谷梁城如黑黝黝的猛兽,收敛起爪牙,静默不动。他舒展身躯,活动一下手脚,脑中刺痛渐次消退,紊乱的心绪随之平复,腹中腾起一股旺盛的饥饿。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距离攻城还早,估摸着日上三竿,大帅才会点齐人马,郭传鳞揉了揉脸,迈开两条长腿,大步来到剑河边,就着冰凉的河水洗了把脸,睡意全消。我是郭传鳞,我从河套来,跟着大帅打谷梁城,大帅许诺,城破了,大掠三天。 饥火翻腾,胃袋像一只揉皱的纸,大清早的,怎地如此饿?郭传鳞熟门熟路摸到伙夫营中,摇醒张癞痢,叫他去搞些酒肉来充饥。张癞痢揉了揉眼屎,嘀咕几句,摇摇晃晃爬起来,挪动层叠的腰,肥硕的屁股,一头钻进伙房里,无移时工夫便寻来一块马肉,扯了一半分给郭传鳞,压低声音道“醒这么早?今个儿还要攻城呢……” “做了个恶梦,睡不着。”郭传鳞从腰间拔出小刀,切下一片马肉塞进嘴里,费劲地咀嚼着,淡,柴,粗,半生不熟,他顾不得品滋味,直着脖子吞下肚去。 张癞痢有一句没一句道“就剩马肉了,大帅都杀马充粮,再打不下谷梁城,营里就断饷了,吃不饱肚子,人心就散了,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郭传鳞闷头大嚼,接连吞下几块马肉,稍稍按捺下饥火,从张癞痢手中抢过剩下的马肉,翻着白眼道 “你一个生火煮饭的伙夫,拿了几两几钱几分几毫饷银,替大帅操这个心,吃饱了撑的?” 张癞痢“嘿嘿”笑了几声,道“吃倒真的吃饱了,饿着谁都不能饿着老子——天塌下来当被盖,只有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郭传鳞狼吞虎咽,将马肉吃得干干净净,舔了舔手指,若有所思道“我估摸着,也就这几天的事了,谷梁城快撑不下去了。” 张癞痢精神一振,拍着大腿道“怎么说?” 郭传鳞道“城里没箭了,木石也差不多用完了,大帅是当真动怒了,就等着屠城吧!” 张癞痢搓着双手道“屠城啊,屠城好,抢钱抢女人,手快有手慢无,我说传鳞啊,你可得照应着点。” 郭传鳞乜了他一眼,道“大帅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要屠城,拿了刀上阵冲杀,破城掳掠,什么时候轮到过伙夫?” 张癞痢笑道“怎么不懂,这不是托给你了嘛,把我那份一并取了,分润个五六成就行!” 郭传鳞看了他半天,纳闷道“钱财也就罢了,女人怎么个分润法?难不成藏在胳肢窝偷出来给你?” 张癞痢道“带不出来,折现,折现也成,改日我去销金窝多干几回,粉头好,活齐,巴结,良家妇人要死要活的,没劲!” 郭传鳞道“成,看在这块马肉份上,给你带一份。” 二人闲扯了一阵,日头渐高,雾气散去,谷梁城尽在眼下,像一颗的核桃,每一段城墙都浸渍了淤血,千疮百孔,岿然不倒。然而城终是要人来守的,赤手空拳,如何挡得住大帅麾下的悍卒?郭传鳞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早开城纳降了,也免得生灵涂炭,那守城的县令叫什么来着?翟云,翟子鹏,一介书生,心肠手段如此强硬,为了一己之名,到头来害苦了百姓。 片刻后,中军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仿佛被狠狠抽了一鞭子,伙夫营从睡梦中惊醒,张癞痢手下的兵丁冲出营帐,劈柴生火,埋锅做饭,忙得不亦乐乎,谁都不敢误了 大帅的军令,那是要掉脑袋的。张癞痢摆摆手,扭着屁股自去招呼,郭传鳞摇摇头,独自回到悍卒营中,寻了个清净的河岸,仰天躺倒,嘴里叼一根草茎,眼半开半合,等候大帅起兵。 一个温和沉着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传鳞,怎么有些心神不宁?” 郭传鳞一骨碌爬起身,慌忙吐掉齿间的草茎,恭恭敬敬行礼道“韩先生,小子不知韩先生到来,一时失态,还请先生恕罪。” 他口中的韩先生,乃是大帅身边的智囊,名兵,字大略,亦是河套人,与郭传鳞有同乡之谊,之前素未平生,到得大帅军中才相识。悍卒营冲阵攻坚,一场仗打下来,九死一生,幸亏有韩大略照应,郭传鳞才侥幸活到了今天。 韩大略深深看了他数眼,“咦”了一声,觉得他神采略有不同,眉宇之间,隐隐透出蓬勃生机,似乎为运数所钟,前程远大。他不禁起了爱才之心,斟酌着提点道“传鳞,大帅下定决心,破城在此一举,今日上阵……你须得小心。” 郭传鳞心中一凛,颔首应了个“是”,犹豫片刻,试探道“韩先生,谷梁城中箭支木石都耗得差不多了,不知对方还有什么手段?” 韩大略道“那翟子鹏也是识兵之人,守城至今,不曾动用金汁,今日大抵不会再藏着了。” “金汁?”郭传鳞搔搔脑袋,黄金熔汁,这……这也太奢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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