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过神来,像对檀烟也像对自己道,“他心地仁善,若你未曾招惹他师妹,看在我救了他的份上,他也未必会回绝于我。” “……我修行千年,不曾动过一丝邪心,便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堂堂正正地做一个人,终究我与他……有缘无份。” 此话说完,妙华对檀烟道,“你走吧,阿布的伤我会替它治好,今后我大约不会出关了,你身而为人,倒是比我这个师姐幸运,往后去人世做一个人,也莫要陪在我这个蛇妖身边了。” 当妙华心若死灰地说出蛇妖两个字,便也如一块大石彻底地沉入寂静心海。其实她与那只狐狸,应该并没有什么不同,也许人生实苦,可千年万年,人以有灵而和禽兽不同,蜉蝣朝生暮死,只活浮生一日,禽兽未有伦常,乃是囫囵生死,她其实很羡慕檀烟,救她的时候,便是想看看一个人和一个妖究竟有什么不同。 但现在,她想她没有必要再看了。妙华遣散了观内的门徒,彻底隐了五仙观的踪迹,檀烟跌跌撞撞离开的那天,满面呆滞,似乎全然无法理解。 她所做的一切明明都是为了师姐,为何到头来,师姐却反而赶走她了…… 五仙观的变故,唐枕自然一时不知,他同花铃回到观内,正是在那天的晚上。本来也不该这么晚才回去,不过他和花铃皆是靠着两条腿走。花铃脚步慢,他为了让她跟上,自然也相应慢了步伐。于是慢悠悠走着,便是眼看着天将日暮。 那小路本就人迹罕至,走在偌大古树下,颇有一种远离人烟的寥落萧索,尤其太阳快落山时,便愈发地显得萧疏空旷。 花铃后颈上多了块皮肉伤,乃是在洞下不小心受的,她当时吓得差点去见阎王,并未顾得上皮肉之痛,此时出了那吓人的蛇洞,回了人间,她虽还提着一颗尚未彻底平复的心,但忽然就觉出了身上的痛来。 她一边捱着痛一边慢吞吞地走,倒不是她不想快些回去,而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若是步伐大些,便也会牵动后颈的伤口,是以走得非常之慢。 就这么走了很久,她始终偷偷摸摸地瞧前头的人。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偷着瞧,因唐枕稍微脚步一顿,她就立刻将头转开,不小心扯到伤口,也只得强行忍下去。 师兄这副模样有一种和从前不一样的好看。花铃在心里沉着地想。 唐枕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顿了几回后,他索性在旁边停住了脚步。这下,花铃不知怎么办了。 望着面前这个好像二十年后的师兄,她眼瞳闪烁了一下,不敢抬头看他。 她内心里觉得师兄真是好看,但这个师兄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质,令她感到既陌生又新奇。她垂下眼睛,在唐枕抬目望过来的视线中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唐枕也并未比她好许多,人皆有爱美之心,他虽很少在乎一身皮相,可短短时间陡然变成了未修行的模样,他终究有那么一点担忧。 果然花铃不愿看他,他心中微微叹气,但见日光隐去,太阳已经下山,若是再不加急,后面的路自然只能摸黑回去。于是便停了步,对花铃道,走着太慢,他背她回去。 花铃意识到自己的确太慢,急了一下,刚想说她可以走快些,不过抬头之时又是一痛,不自觉捧住了自己的脑袋。 最后她还是趴到了师兄背上,在痛得呲牙咧嘴的时候,他在她面前俯下了身。 师兄还是那一身黑衣,腰背的力量轻而易举便将她托了起来,花铃两手攀在他的肩膀上,此时近距离地看见师兄鬓边的白发。直勾勾看了一会儿,她忽然探手轻轻碰了碰。他头发束的道髻,一向齐整,好似天然就该那么齐整,以往是一头墨发,清朗萧爽,此时鬓边微霜,自然和青年时不同。 花铃心里能猜到师兄的变化大约和受的伤有关,一边心疼,一边觉得好奇不已。七师兄虽然看起来有点老成,但没有白发,陆师兄更不用说了。人老了才会发变霜白,可师兄也不如何老呀。她并不觉得师兄老了,师兄看起来上了年纪,——并不代表他老了。 花铃因为没觉得唐枕老,所以看他的时候是以一种心疼他受了伤的心理,至于这副长了二十岁的模样,其实她并没有任何的意见。 于是她犹豫了一会儿,就忽地糯糯地开口问道,“师兄,你会一直这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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