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初遇(2 / 3)
赐绝影剑,加之沈朝本身武艺高强,圣上也关心得紧,几批刺客都无功而返。 故而众人都避着些风头,只不过私底下都赌着她还能嚣张几日。 思及此处,侍从的眼神都转为关心。这少年真是倒霉得紧,求谁不好,求沈鬼? 沈朝沉默许久,久到侍从以为沈朝在酝酿怒气。 就在这窒息的寂静之中,少年神色平静恍若无物。 沈朝久违地大笑,而后将手炉递给仆从,亲手搀扶起这少年, “我姓沈,称我沈大人即可。你要我帮什么忙?” “我只有一愿,求大人拿回我的玉佩。”少年的双唇因为寒冷而皲裂开来, “那玉佩于我而言,极其重要。” “你不需要我帮你杀掉那几个小太监?不需要我予你些财物? “要知道——我一句话,便能让你在这宫廷中好过一些。”沈朝的语气带着诱哄。 说实话,是甜蜜的陷阱。 若他真的贪求太多,反而会被沈朝厌恶,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 很明显,他聪明得超出沈朝的预期。 “多谢大人,但我不需要。”少年抬眼直直地望着沈朝,双颊清瘦,唯有一双眼睛黝黑发亮, “我只是玉佩被抢,但至少我还有衣可穿,有炭可烧,有饭可吃,至少——我能好好活着。 “今年冬天这么大的雪,比起那些无衣可穿,食不果腹的百姓,我已知足了。” “若是可以,大人可将我的那份衣食分与那些百姓,也算是尽我微薄之力。” 明明自己过得捉襟见肘,身上的衣衫被水洗得褪色,从消瘦的身形也能料知平日里的吃食如何。 他却还惦念着百姓如何。 不论是假戏,还是真做,不得不说,这个回答触动了沈朝。 沈朝的眉目罕见地柔和下来:“你可曾读过什么书?心喜哪篇?” “读过些许,四书五经之类。”少年顿了顿,言及志目含仰慕之色,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①。吾心向往之。 “还读过《道德经》,最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②’二句。” 年纪如此之小,又能得几分顺其自然的“无为”之道,属实难得。 沈朝将大氅解下披于其身以御寒,随身的手炉也赠予他,还亲去要来玉佩还与他,后又遣人送去几卷书籍。 宫中之事,到底是太显眼。 如此简单的一件小事不知落到谁的耳中,嘲讽式的话语又回落在沈朝的身上, “沈大人竟也有发善心的时候?难得啊,难得。” 发善心? 沈朝早没了那份心思。只是因为在那一瞬,那个少年触动了她。 什么时候她竟忘记了,忘记了踏入官场的初心。从一开始踌躇满志着要大展拳脚,为黎民百姓做出一番事业。 最后却在一次又一次的明枪暗箭、勾心斗角之中只剩下了汲汲营营和党同伐异。 可爬得越高就越畏惧跌倒,于是便在这永无休止的欲望之中忘记了曾经一笔一划写下的‘以民为本’,忘记了曾慷慨激昂说过的横渠四句,忘记了做官的初心。 为官,是为人民官。 这,才是她的道。 后来,她才知那小少年乃是燕王世子。 名义上是燕王世子难忍边地苦寒,故而留于宫中教养,实则是先帝不放心燕王领兵镇守陇右,故而留其独子于宫中为质。 他虽贵为燕王世子,但于宫中日子并不好过。 盖因先帝厌恶此子至极,所赐宫殿偏僻,又不甚在意。 宫人皆是看眼色行事,自然多有怠慢,甚至于欺辱于他。 他幼时于宫中应当受尽人情冷暖。 沈朝拥抱着他背脊的手缓缓收紧,他突然开口,像呢喃却字字清晰: “我是李昱,李夏皇室之李,从日立聲之昱,字行潜。 “可唤我行潜。” 他慢慢抬头看着她,带着几分试探地犹疑着靠近。 他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笃定,沈朝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小心翼翼。 他或许会有些后悔说那句话,可当脱口而出之后,他又怀揣着隐秘的,期待的,等待着一个回应。 她的拒绝会让他收回所有想要尝试着接近的触角,在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去靠近一个人的时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