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挖坟(1 / 3)
退堂的鼓声即将响起。 没有人肯离去,但也没有人站出来高呼一句‘不能如此不清不白地结束’。 所有人心中都是压抑的,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坠在胸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站出来声讨吗?还是得过且过?人心总是在这两个选择中摇摆不定。 胸中是意难平的,可话又在即将脱口的时候戛然而止。 懦弱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逐渐淹没所有的不平,可越是淹没,这股不平便在潮水之中挣扎得越厉害,痛苦得人抓心挠肺。 哪怕事情过去再久,也会在某个闲睡的午后骤然回想起,悔恨当初的胆怯,却又在下一次继续做出同样的抉择。 没有足够的勇气,但所有人的沉默却也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是时,天边如有烈云火烧,雷霆席卷着狂风而来。 细小的冰粒夹杂着雨水打下来,叮当清脆的声响如催命符般敲在每个人的心头,死一般的寂静终于被惊慌的声音打破, “下雹了!” 县令目露惊骇之色,众人纷纷就近躲避。 唯有郑大终于挣脱了衙役的手,也不顾细碎的冰碴砸得生疼,又哭又笑, “阴阳相胁,冤死天怒啊!” 很快细碎的冰粒渐渐消失,只剩浓重的雨水瓢泼。 “此事不了,天怒人怨啊!”有人冒着大雨挺直腰板大喊道。 “必是这程明武害死吴府众人,遭了天谴。小人没有杀人,小人清清白白,连这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郑大跪在雨中嚎啕大哭。 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这一声仿佛挑破了最后一线摇摇欲坠的阻隔,那些不甘,愤懑,意气全都如决堤的洪水一涌而上。 凭什么有罪之人得不到惩罚,凭什么无罪之人却要蒙冤,凭什么无辜之人就要枉死,凭什么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就该忍让? 律法不应当是平等的吗? 律法不应当是严明的吗? 公平公正四字是人心中永不熄灭的火焰,无论如何都要追求的明灯。 厚重的雨幕中,不断有人走出来,跪下哭喊,“老爷,您是这永安县的县令,也就是我们永安县的青天大老爷。向来公正严明,求求您为我们这些可怜的老百姓做主吧。 “您的功绩后人万年传颂,您的严明公正刻在我们心头啊,您就是再世包青天啊!” “这般人物,定能为我们这些苦主做主,还天下一个清白。” “今日程明武可放火烧吴家而不受惩戒,明日便会有赵家王家纵火烧人而逍遥自在。 “今日郑大可蒙冤被斩,明日我等平民百姓便可被蒙冤下狱。” “今日我等若是不站出来发声,往后我们蒙冤之时又会有何人为我们站出来发声? “我们当齐心协力,共求青天老爷还天下清白。” 一人全身已经湿透,唯有眼中是不屈的光芒,振臂高呼。 “求包青天为我们做主,还天下清白。” 有老有小,有男有女,穿着各异的一群人整整齐齐跪在冰冷彻骨的大雨之中,雨水模糊了他们的面庞,不变的是如一的目光—— 坚定不屈。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大雨褪去了颜色,他们是天地之间仅剩的鲜艳。 “还清白于天下!” “还清白于天下!” …… 这雨水像火星,一触到干稻草便如同燎原的大火蔓延而去,直要烧尽一切才肯罢休。 也只有彻底燃烧过一次,才能留下火种。‘反抗是有意义的’这七个字会种在心底,在某一刻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一如当年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①’的陈胜吴广。 青衣侍从怔愣着,县令的手已经握不紧惊堂木。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竟在这些人口中成了堪称包青天的好官? 青衣侍从俯身贴耳,“官爷,事情既已至此,您若是与民众背向而行,恐会招致祸患。 “倒不如顺水推舟,顺了民意博个好声名。再来此事虽是麻烦,但办好也是大好事一桩。 “一来您处理好此事,政绩考核也就又多一笔功劳。 “二来程老爷犯下这等大罪,其家产皆是赃物,自然应——全部充公。” 全部充公? 县令的心猛然一跳,程明武之富庶他也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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