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周府(1 / 3)
实在是太吵嚷,沈朝的话他听不清,他的话沈朝也听不清。 可沈朝看到他在摇头,她还没来得及点头,他们二人之间已经被披坚执锐的甲士重重遮挡,再见不着彼此。 唯有失去的时候,方觉后悔。 沈朝好像就是这样的人,直到他的背影逐渐被淹没在人群,她才不顾一切扑上前去。 她的手撞在锋利的刀剑之上,鲜血沿着手掌的纹路逐渐滴落。即便如此,沈朝都仿若感受不到痛意,浑身的力气聚集在喉咙之上呐喊出声:“等我——” 我一定会救你,所以你一定,一定不能死啊。 沈朝的唇开合着,再发不出声来。 眼前所有人的动作仿佛都被放慢虚化,提步、落步、停顿、侧头,他每一丝微小的动作都变得格外清晰。 他似乎若有所觉地在朝她的方向偏头。 沈朝终于松了手,在甲士威胁的目光之中后退一步,越过重重叠叠的肩背再望不见,她骤然转身走远。 沈朝回到客栈之后,谢少游和谢之霖等待已久,见她时都控制不住扑上来。 谢少游一时焦急地抓住她的小臂,方才那纵马伤人一事他也看得清楚。 虽然平日里沈朝有些插科打诨,可谢少游始终将她看作令人安心的存在,只要她还在,那就不是毫无希望。 沈朝垂着头不言语,急得谢少游大喊:“你说句话啊!” 沈朝这才抬起头来,轻轻拨开他的手,平静道:“你可知纵马伤人的那人是谁?” 谢少游向后退了一步,沈朝道:“是清州知府之子。” “清,清州知府之子又如何?不过一个区区知府而已。” 谢少游对着沈朝的眼睛,神情突然变得难以置信, “难不成就因为如此,你不打算救了吗?” “你以为知府是什么?知府就是这清州城的地头蛇,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我们是什么? “我们,现在,只是无权无势,除了一身力气,别无他有的平民百姓。” 沈朝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清亮的茶汤之上倒映着她面无表情的容颜。 这甚至令她想要拨乱这平整的水面,再看不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 “说到底,他若是不出手,他若是不杀那匹马……” 谢少游再忍不住,一把揪着她的衣领,怒视道:“我真是错看你了!” “都何时了,你竟在此说些马后炮。再说,那时如此危急关头,若有能力而未出手相救,怎配为人?” 谢少游咬着牙反问:“怎配为人?” ‘怎配为人’四字在沈朝的脑海回荡,她噌地起身质问: “若是如此而为的结果,是搭上自己的性命,甚至至亲之人的性命呢?你还要去做吗?” “当年‘沈鬼’不顾一切,冲动出手救人的下场是什么?你可见到了?” 沈朝终于将方才以来积压在心头的耿耿于怀说出口,她的胸口因为心绪不宁而微微起伏着。 谢少游松开揪着她衣领的手,冷笑几声:“公子至少还是比‘沈鬼’强,‘沈鬼’有什么值得同情的?当我等都不清楚内情吗?” “她当年所谓出手救人,不过是因监察寮名声未显,故而借此立威罢了。谁知她踢上了兰陵萧氏这块铁板,偷鸡不成蚀把米。可最后是谁遭的罪? “她敢做不敢当,将此罪推给自己的下属,害得这下属被斩首。更可笑的是,‘沈鬼’就此怀恨在心,得势之后灭了兰陵萧氏全族。 “这等无情无义,自私自利的小人,当人人唾弃。有何同情?” 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人人唾弃。 沈朝把这些词来回地在唇齿间咀嚼几遍,原来竟是如此。 谢少游眼睁睁看着沈朝径直走出客栈,再没有回头。 他胸中气愤更甚,一屁股坐下,怒道:“不帮就不帮,真以为我们离了她就不成了? 谢少游几乎将茶杯捏碎,言语从齿间一字一字挤出:“真是,错看她了。” 临近傍晚下起濛濛细雨,沈朝游走在街道之中。雨势并不大,只是湿意如影随形地透过衣衫裹在全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千斤的铁石,沈朝徒劳地想要迈步,却只能停在原地动弹不得。 街景空荡而冷寂,一个时辰前,这里还是混乱吵嚷的模样,两个时辰前,孩童还在嬉戏打闹穿梭。 一切都如镜花水月,骤然破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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