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厦将倾(下)(1 / 1)
皇帝在暴室整整一日一夜才出来,所有的恩怨生死,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宠遇与野心,在翠微唇齿和唾沫一一吐出。
长夜寂寂,星冷无光,合眼也再睡不去。
次日为筹备清明温成皇后的祭祀礼,媞祯早早的来于宫中,到甘泉宫向皇帝请示。
人间四月天里,不烧碳火,殿里还有些凉,风从窗棱间无孔不入地吹了进来,陈贵嫔鬓边发丝微微浮动,不施脂粉的面庞在天光中清晰可见。
皇帝似正在伤心恼怒,搭眼瞥见她,有些郁火不平,“这时候,你怎么来了?”
媞祯浅浅蹲了礼,“妾是特地入宫商议温成皇后清明祭祀一事,不想唐突了陛下,望陛下恕罪。”
程贵嫔沉静侍立于皇帝身侧,见媞祯这般说便接道:“温成皇后孕期,一直是秦王妃和公主陪侍,对于陈惜君是否常来椒房殿最是熟悉。”
皇帝双眸微阖,指着跪在地上的陈贵嫔,“你既说禺宁一个人的指正不足为信,其他人也能被屈打成招,那秦王妃和公主呢?”
陈贵嫔看了媞祯一眼,沉声道:“她是温成皇后的义女,跟禺宁向有交集,且不会是串通好的。”
皇帝呵呵冷笑,“那要按你所说,不管是何人作证,都有作假的嫌疑了?”
他深重的怒气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你放心,一切都是朕亲自审问,谁都冤枉不了谁!倒是你,死到临头还嘴硬,若非朕已掌握你毒害温成皇后和腹中胎儿的证据,朕也不敢相信,陪朕多年贤惠有加的贵嫔,居然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陈贵嫔冷淡道:“陛下既然已经相信,何必再来问妾?”
皇帝闭上双眸,嫌恶道:“若非等你一句亲口认罪,你以为朕还愿意见到你这张脸么?”
“臣妾年老色衰,自然惹皇上嫌恶。可与其说是嫌恶,倒不如说您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在您眼里我只是个听话的小猫小狗,是温成皇后的奴婢!可既然你对我都没有真心,又凭什么要求我要贤惠善良呢!”
她忽然勇敢起来,“是!温成皇后是妾杀的,温成皇后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妾杀的,临海王也是妾挑唆的,跟人私通也是真的,但那又如何?妾若不为了自己,谁还能为妾?妾都是被逼的。”
她恶狠狠地看着皇帝,“不妨告诉你,你嫌弃我不貌美,殊不知我在你身边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无比恶心!”
反正早晓得自己在皇帝眼里不过是一只被戏弄的小鼠,这数年的拨弄戏谑,苟延残喘,已经把她拖得生不如死。
既然如此,也不过是一死,倒也没什么可怕了。
“不过是一条命,陛下要拿去便是,可即便你杀了我,温成皇后也回不来,你的脸面也回不来了!”
她或然睁眼,迫视着他。
“你敢把我做得所有事都公之于众么!你敢对天下说我私通,说你自己是个绿头大乌龟!”
她咯咯的大笑不止,“你就算杀了我还不是要给妾脸面?还是要给自己脸面?你就算把我碎尸万段、抛尸荒野,明面上的这口气……你不吞也得吞!”
皇帝赫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缓缓起身,走近她。他的指尖冰冷,全无一点暖意,抬起她的脸,凝望片刻。
他荷荷一笑,骤然发作,连扇了数十下耳光。
陈贵嫔眼前一片金星闪烁,鼻子想被灌了醋一般堵塞,唯有温热的液体滚落在手背上。
那么多的血,从鼻腔、口角滴落。她抬头看着她,颇为嘲讽地笑,“陛下打我,可是恼羞成怒了?!”
皇帝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眼里血红血红,“你意欲杀母夺子,害死了有容,害朕处置了自己长子,你居然还敢挑衅朕!”
她仰面长着血盆大口,“你最爱的人都离你而去,你是不是很痛心?”
“看你这么痛心,我真是好痛快!数年如履薄冰,步步为营,这会子真正可以痛快了!”
皇帝被她的话激得失了仅剩的平和,恨不得在她身体上剜出几个洞来,“你这个毒妇!”
陈贵嫔森然一笑,雪白的牙齿染红色的血液,如要噬人,“我再毒又怎比得上陛下你,当初你为了获得真定公的支持,连自己侄子都狠心刺杀!到头来如今,你还成了情深义重的人!”
仿佛被戳中最心虚的地方,皇帝慌张的站起,“你放肆……满口胡诌!”
“我是不是胡诌,你心里最清楚!”她两眼明亮之极,隐隐有傲然不群之气,“想必秦王妃自己也会比较。”
媞祯自是早知皇帝的为人,对这所谓的真相心知肚明,所以面上格外淡然也不屑。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是天子,一诺万金,我与殿下自是忠君职守,且非亲信小人挑唆?”
“是么?”陈贵嫔看向她的眼神十分鄙夷,“秦王妃大义,就不知道陛下大不大义了?”
想了又想,其实她对皇帝和媞祯的恨是一样的。
若非她唆使自己用禁药固宠,怎么又会掉进圈套,又怎会知道那里面是提纯的飞燕喜春散和五石散,吃多了会让人阳虚阴衰,不孕不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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