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伦敦雨（2 / 2）

十八岁时与他告别那晚，她记不太清细节了，总之最后也还是走出来了，不会觉得漫长一天又一天，除了他想不到任何人，眼眶和口腔里都是苦;，未来也许风光无限，可是一点也不叫人期待。
怎么会，一点都不期待呢。
可她又说服自己，刚分开时应该都是这样;，她也看过室友们肝肠寸断食不知味，但是那段排异反应过去就好了，也许当下难以走脱，但十年后回看，他们都会感谢彼此此刻;选择。也许。
她想，也许吧。
可是这样漫长;遗忘过程，多久才能结束？
她和江溯在一起这件事没和任何人说过，因为他们从在一起时就在倒数别离，她以为这样会更容易放下，明明是朝着早就预设好;结局走过去，为什么结局降临;那一刻还是会觉得喘不过气？
她总也记得他搭在自己后颈处;手，记得事事落地;回应，记得任何一个储物箱里都会藏着;玫瑰，记得他总想给她最好;礼物，记得他日复一日、不厌其烦;夸奖、赞美、认可，那是对她人生里缺失部分;重塑。
这样;人，十七岁时遇不到第二个，二十四岁时，也遇不到第二个了。
她是好;、她是值得;，这样;道理她在成长过程中无数次地说服给自己听，试图在频繁;叙述后让自己相信，但他出现，让她真;觉得，她值得。
她在成长中最后一个怎样也无法自我修补;缺口，最终由他完成。
也许再也遇不到这样好;恋人了，她没在他;爱里成为任何人，而是成为想要成为;自己。
她忽然毫无预兆地流泪，何妙在那端手忙脚乱，说才过去三天，是不是英国不好，让你想家了？
她说不是。
英国挺好;。繁荣发达，有她最想求学;老师，顶级;资源和科技，宽阔;街道和开放;人文思想。
但是英国没有他了。
所以再好，也都没有意义了。
*
最终她抹掉眼泪，在何妙;劝说下喝了些水，天色已经晚了，她准备去洗澡时木然地想，这时候他应该在参加一场颁奖典礼。
伦敦常常下雨，像梅雨季节;江城，她在窗台上挤出些颜料，试图通过画画集中注意力，她总是这样，但此刻却很难做到，最终还是变成对照着天气预报去看窗外;大雨，窗玻璃上氤氲;雾气和小雨全被冲刷殆尽，电闪雷鸣，她住;一楼花园，明早起来一定雨水堆积。
她时常发呆，像什么都想了，可回过神来才发现什么也没想，暴雨坠落时她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准备要去洗澡;。
她重新收拾好衣服，但还是放在客厅忘了带进去，洗完;发半湿着搭在肩上，汇聚起一滩湿润;水汽，她裹上浴巾，在蒸腾;雾气里伸手朝衣服而去，忽然听到门铃。
是房东阿姨吗，厨房里还有个水壶没有拿走。
她这样想着，下压把手，将门推开。
屋外轰隆;雷声和大雨在这一刻加倍清晰，灰蒙蒙;街道满是雾气，方圆能见度极低，连门后熟悉;那盏路灯都不见踪影。
没有人会在这样;天气出门，即使带伞，也会被斜风骤雨打湿全部身体。
譬如此刻她面前;人。
她一直觉得来伦敦;这三天像是做梦，此刻幻梦感更加清晰，她难以形容这一刻;不可思议，因为江溯站在这里，冷空气长驱直入，他就站在这里，所有背景全部虚焦于此刻濛濛大雨，只有他清晰。
她花了三秒才从骤然冰冷;身体反应过来，一切;真实性。
脑子像是被人搅乱了。
“突然想起来，还有问题没回复你。”
他这么说着，在她听到熟悉声音;那一刻，像是这三天三夜所有努力堆砌起来隔绝情绪;城墙，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她太脆弱了，人很难在这一刻清醒。
“你说，我们就到这里结束。”
他竟然清晰地记得那一天;所有对话，雨水打湿他发梢和外套，顺着他眼睫淅淅沥沥地向下淌，她甚至忘了让他先进房间缓一缓情绪，因为她也在风里满身小雨。
他喉结滚动，水珠淌进衣领。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
他阖了阖眼，一滴水珠混进衣领，最后不见踪迹。
狂风大作中，她听到他说——
“我不想和你就止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