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2 / 2)
娘以来,他何曾见她对他这般笑过。
且她实是聪慧,知如何配合他,纵然这笑靥是假,亦令林铎心头不自觉添了几分餍足。
他转头看向那少年,“叫什么?”
“草民叫阿青。”少年答。
林铎蹙眉上下打量他一眼,对着伙计扬扬手,“太脏了,你先带去洗干净换身衣裳,一会儿替他姐姐寻个大夫瞧瞧,再雇辆马车带着一块儿上路。”
说罢,他看向魏子绅,魏子绅登时会意,取出几两碎银抛给那伙计。
“小的明白,多谢爷,多谢爷。”
伙计攥着钱,喜笑颜开,便领着少年下去了。
“侯爷果真是菩萨心肠。”范郅还不忘拍个马屁,旋即又道,“侯爷当真要午后出发,何不再多待几日。”
林铎复归肃然,“军营不可一日无将,本侯已在这岑南耽搁多日,断无再待下去的道理。”
他凌厉的眼神扫向范郅,“范大人,前几日本侯与你嘱咐的话,可还记得?”
“侯爷放心,下官牢记于心!”范郅信誓旦旦道,“那些个棉衣,下官定会尽快为侯爷补齐!”
林铎闻言发出低低的“嗯”字,随即便听魏子绅道:“范大人可得抓紧,棉衣而今是急需,若是耽误冻坏了掖州将士,让这边防出些纰漏,可是谁都承担不起的!”
“是,是,下官一定抓紧!”范郅连连应声,心下却是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安南侯此番来岑南,当就是为此,毕竟粮草军需库失火,他亦有责,自然是想着尽快补救,以免酿成大祸。
“本侯离开前还需去趟唐家同唐老太君道别,午后范大人便不必来送了。”
范郅听得这话,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是”,心下却是雀跃。
提心吊胆这么多日,可算能将这尊大神送走了!
及至用过午膳,几个伙计将行李悉数搬上马车,穆兮窈被林铎扶上去,那阿青阿紫也被安排在了后头稍破旧些的小马车上。
而林铎和魏子绅则骑马行在最前头,他们并未立即出城,而是恰如林铎先头所言,去了那所谓的唐家。
马车在唐家大门前停下,车帘被掀开,林铎对穆兮窈道:“你且在车上待着,我和阿绅去向唐家老太君辞行,很快便回来。”
穆兮窈应声颔首。
在车上坐了片刻,她便有些好奇地微微掀开车帘往外张望。
毕竟在京城待了几年,唐家的大名她也是知晓的,便想瞧瞧这连安南侯都敬重几分的唐家,是不是将老宅建得颇为气派。
她往大门的方向看去,便见唐府门口伫立着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大门正上悬一朱红鎏金雕花匾额,上书“唐府”二字。
与其他大户人家相较,倒还算寻常,想来是这唐家向来行事低调,不爱大张旗鼓。
她半探出身子,四下打量,蓦然被唐府门前一棵几有两人多高的桂花树吸引去了目光。
虽是白雪皑皑的冬日,可这桂花树仍是青翠依旧。
“窈儿,阿娘的家门前有一棵好大的桂花树……”
幼时模糊的记忆陡然浮现在脑海,不知怎的,穆兮窈想起她阿娘生前常对她说的话。
她隐约记得,她爹很不喜她阿娘说这话,每回教他听见,素来宠爱她阿娘的爹便会沉下脸,道她阿娘疯了,她自幼便是孤儿,又何来的家。
每每这般,本就对她爹态度淡漠的阿娘便真会若疯了一般跟她爹争吵,说自己不是他的妾,说她常梦到自己的家,她想回家。
穆兮窈不知她阿娘是不是真的生了幻觉,但她想,她阿娘梦里的桂花树大抵便是这样的吧。
所谓“桂花树门前,贵人立门内”,桂花树音同贵树,故而不少高门显贵都会在门前种上一棵。
但也或许,她娘是看见哪户人家门前种了桂花树,才稀里糊涂错将其当做了自己的家,毕竟她阿娘似是脑袋受过伤,忘却了往事,还常是犯头疾,记忆混乱也是有的。
宋昭宋管事自府内出来时,恰好瞧见那自马车内探出来的人儿,无意的一眼,便令他如遭雷击般怔忪在原地。
他是花了眼吗?怎的好似瞧见了自家故去多年的姑娘。
他掩在袖中的手不自觉颤动起来,脚步向前,欲再看个仔细时,那厢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慌乱地避入了马车内。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林铎和魏子绅扶着唐老太君而来。
似是看出宋管事的异常,唐老太君疑惑道:“你怎么了?”
宋管事揉了揉泛红的眼睛,笑道:“老奴无妨,就是教雪片迷了眼。”
他复又朝马车的方向望了一眼,心下叹了口气。
那姑娘看似也就十七八岁,可他家姑娘若还活着,都快近四十了,怎可能还是那般年轻貌美的模样。
还是莫提了,老太君身子方才好转,何必又说起那些往事惹她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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