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之不行,已知矣(1 / 9)
暮蝉一声啼,秋风无限悲。
文书之事被当着众人和康熙之面被揭发后,以刑部尚书罚俸半年,那老大人降职三级收场。
盛京城秋天将尽,寒凉的风凝成细针,钻过棉服之间的缝隙,扎得人直打哆嗦。
风紧马长嘶,一个灰袍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踏入狭窄的巷子。
他其貌不扬,那溜光水滑的骏马在这地界可是个稀罕物。走路的、说话的、下棋的纷纷投来打量的目光,眼看着他在一扇暗青色的木门前勒马下车,手指扣响门扉。
众人纷纷有些惊讶,只因这家人是几年前搬来的,平日深居简出,并没有什么好友串门,怎么突然来了这样一个骑大马的人来找?闲来无事的纷纷留着意八卦着朝那边看。
很快就有人应了,缓慢的脚步声响起,门被拉开,里头站着个风霜满面的妇人。
这妇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的样子,身形清瘦,面色枯黄,岁月在她身上留下太多苦难的痕迹,那张脸皱纹密布,旁边的鬓发灰白。
她略带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那双饱经世事变化的眼睛微眯,有些警惕地打量着他和那匹马,开口问道:“有事吗?”
送信人年纪不大,一双笑脸,先张口解释自己身份目的,道:“我是奉皇上之命来给戴梓戴公送赦免文书的,请问这是戴公家吗?”
那妇人似乎被惊住了,半晌没有说话。送信人也不急,默默站在原地掏出文书给这妇人看,等她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碧空一声鸟鸣,两滴清泪从妇人脸上滚落。
她呜咽、哽咽,直到放声大哭,声音哀婉悲凉,仿佛有无限的苦闷要洗刷。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她的手紧紧攥着那文书,无力支撑身体般跌倒在地,两缕灰白的头发散落,神色癫狂。
看热闹的邻里听到这动静连忙围了上来,转眼间便围了一圈人,里屋门口张望的小男孩看起来两三岁,也从屋里哭着跑出来钻进妇人怀里,惊惶着喊娘。
有个面善的大娘跑过去搀起了那妇人安慰。妇人抱着小孩流了半天泪才找回些神志。
她生怕眼前是幻觉,手紧紧掐着掌心的肉,死死盯着送信人,哀求道:“你不要走……我这就去找老爷……你不要走。”
那送信人看着她混乱的模样,心下悲悯,连忙承诺道:“我不走,我还要等您这一家一起回京,京中有贵人惦念着你们呢。”
妇人的心情平复了些,但仍不错眼地盯着他,生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人就消失了,那大娘看出来了妇人的状况,听出来了是要找男主人商量的大事,急忙吩咐自己儿子赶紧去找人,自己边搂着妇人安慰,边招呼那送信人进屋落座,亲自倒了茶,麻利极了。
这边,当铺前站着一个面貌清癯,一身灰袍的中年男子。
他眉间一缕竖纹,仿佛刀子刻出来的一样,眉毛保持着自然的微皱状态,好像一辈子未曾舒展。
他的手上没有太多长年劳作的痕迹,似乎是读书人,只不过是郁郁不得志的读书人。
不仅仅那张愁苦的脸叫人看出他不得志,以生活经验来看,一个在当铺门前徘徊的人,即便不是处在最低谷,生活也绝不会是快意顺心的。
征鸿杳杳,飞叶落地。男子紧握手中的金钗,长叹一声,终于下定决心往当铺走。
他的脚步不再犹豫,一刻也不停地闷头往里走,他不敢再思索,害怕自己一犹豫便会夺门而出,他要在自己唯一提起的一丝勇气用完之前,把这支金钗当掉,他别无选择。
这支金钗是他送给夫人的第一件饰品,那时他官位不高,凭着一腔情意凑够半年的俸禄才将这支钗送到夫人手里。
它被打磨得那样明亮,镶嵌着白玉珍珠,上面的鸟雀被雕刻得栩栩如生。夫人收到时羞涩地低头让他帮忙插在头上,一戴就是这么多年。
真美好啊。
生活最让人心碎的地方就在于此,娇笑着的少女上一秒还在羞涩回望,转眼他们就老了,一切都翻天覆地变化了。
这时候人员流动并不频繁,一条街上的人基本上都认识,要找人,到街上一问,准有人知道。
他刚把钗从那个高高的、狭窄的小口递进去,邻家大娘的半大儿子就找到了他。小孩迅速跑进来拉住他的衣裳,喘着气道:“戴叔……你、快回家去,你、你家来人了。”
戴梓,也就是这男人看小孩慌乱的样子,神色猛地一变,忙问道:“来的是什么人?你可见了?”
小孩道:“我见了。那人骑着一匹贼漂亮的大马,说话不像咱这的人,说是来给您送赦免文书的,戴婶晕倒了,你快回去吧。”
小孩拉着他就要往外走,戴梓脑中嗡的一声,竟也有点站不稳了。
他扶着小孩的手,面色几经变化,朝当铺要回了那钗,转身拉着小孩往家跑。
风是凉的,他跑到家里却是满头大汗了。轻轻推开虚掩的门,果然见院子里栓了一匹马,他心下稍安,狂喜这才涌上心头。
他以为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有这一刻了。
这是他的报应,他把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带来了人间,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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