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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不可说(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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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试述之。”

新来的侍读程秉国身兼宰辅,脸庞方正,甫一到集贤院便甩下了十几张白纸,闭着眼坐在堂上,道:“请诸位殿下完成此题,再去用膳。”

东平王云琮苦着脸对段云琅道:“五弟,我好想吃饭哪。”

“东平王殿下,陈留王殿下,请勿交头接耳。”

段云琅白了大兄一眼,低头,对着白纸发呆。四兄淄川王这回竟也来了,只是总在咳嗽,约莫每咳上一刻钟便落下两个字的样子。淮阳王题了个大名便交上卷道:“不巧,小王有些饿了。”

程秉国微睁开眼,道:“不过,重做。”

坐在他们兄弟四个后方的,是七八个陪读的宗室子弟、天子侄甥,一个个倒都是坐姿端正目不斜视运笔如飞,显见得对这等听当世名儒授课、伴天潢贵胄习书的机会极为重视,都不肯落于人后。

——按说本朝诸王,散居十六宅中,当择通经明礼之人分别于宅中讲读即可。然而圣人却不这样做,他让几个皇子同宗室亲戚子弟每隔半月到宫中集贤院听讲,所选的侍读更是身居宰辅高位的程秉国,迫得这些个最刁滑的学生一个个叫苦连天。

段云琅觉得滑稽,自己过去为太子的时候,母妃曾与父皇提过好几次,道是五郎将长大啦、该读书啦,可父皇从未搭理;如今没有太子了,父皇反而嫌他们兄弟全是不通经义的草包。

过去他没有正儿八经的三师三保,除了母妃拿小书与他传授的一些,便全靠他自己成日往秘书省里跑。兰台石室藏书多,他年幼、嘴甜、有钱,常能哄得内官开门,放他进去看上整整一日的书,再慢悠悠地荡回少阳院。

小小的太子在那巨大而微凉的石砌的楼宇中,读了许多本书,懂了许多道理,遇见了一个女人。

后来,女人走了。

而他,发现自己已懂的所有道理都无法解释这个女人的突然离开,也就再不想读书了。

段云琅百无聊赖地拿起了笔,落下寥寥数字——

“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夫人皆有私,所私者何?盖皆欲得而不失焉耳。”

人生世上,皆有私欲。私欲究竟为何?无非就是没有的时候,便欲得到;得到了之后,便不愿失去。

人生世上,有那么多的欺骗、背叛、仇恨、折磨……帝王君长之家,谁肯失去那一世荣华?而他,见过了那一袭红影的他,孤独地等候在她永远不会再出现的窗下,那份心情,谁人能懂?

段云琮咬着笔杆在一旁觑他脸色,小心翼翼道:“五弟,我那鹦鹉……”

“东平王殿下,陈留王殿下,请抄《春秋经》三遍,明日交。”

饥肠辘辘地离开集贤院,段云琅心中实在已将那老匹夫骂了千遍。偏段云琮还在他身边念叨:“五弟啊,《春秋》是什么东西?它和夏冬是什么关系呀?”

段云琅蓦地刹住了步子,呆头呆脑的东平王险些撞他身上,愣愣道:“五弟?”

“大兄,”段云琅缓缓沁出一个清艳的笑来,“想不想去瞧瞧你那只鹦鹉?”

东平王忙不迭地点头,“想啊,想啊!”

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掖庭宫,段云琅想着,这回有大兄做盾牌,无论如何也能蹭上她一顿饭了;也不知她是否还在为小七的事情生气?若是,他也只好死皮赖脸给她赔个礼了。

她那样好心好意来提醒自己,自己还全不领情,也是忒没心肝了。

而况刘嗣贞做的事情,与他做的,并没有分别。而况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在心底里早就想过十七八遍了。

他只是没胆子下手罢了。

然而刚到掖庭宫门口,却见到左神策中尉孙元继在指挥着人做什么,心中着实吃了一惊。腆着脸迎上前去,笑道:“什么风竟将孙公公吹来了?真真稀奇得紧。”

孙元继与高仲甫同掌神策,与后者从来是言行一致。此刻看他一眼,孙元继的目光落在陈留王身后的东平王,轻轻笑了一声,“殿下说笑了。老奴奉圣人旨意,来查掖庭污秽,殿下小心着些,莫要脏了玉体。”

“污秽?”这话玄虚,倒叫段云琅好奇了,“公公说的什么污秽?”

“七殿下的病啊。就是被这一股子污秽之气给害了!说不得,宫里头腌臜事情太多……”孙元继冷漠地笑笑,望向他处,“哎,一个个查过去,莫要遗漏了!”

段云琅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偌大掖庭家家门户俱开,一个个宫人都站在积雪庭院里,几个内官穿梭其间,也不知怎样就能找出所谓“污秽”来。段云琅粗略一看,其中并无殷染。

刘嗣贞啊刘嗣贞,这回你让小七生的病,可是成了旁人顺着爬的藤儿了……

有人来与孙元继说了两句话,后者眉头便皱了起来:“催,催不动闯门便是。”

段云琅展颜笑道:“看来小王今日到的不是时候。”转头,“大兄,今日看不成鸟儿啦。”

段云琮一听,颇不高兴:“为何呀?我要看我的鹦鹉,谁还能拦着我吗?”一下子盯准了孙元继,“是你?你为何拦在门口?”

这东平王殿下说傻也傻,可是拧起来真与常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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