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第 169 章(2 / 3)
刘嗣贞的面将她抱上了自己的腿,又邪气地一笑,附着她耳朵低声道:“你以为我的腿废了,就不行了?”
他意犹未尽地止住了话头。这声音虽小,她却只觉另两人已全听见了,简直不敢去看他们的表情。樊太医老脸通红早已退至一侧,刘嗣贞的表情却有些晦暗。
无论如何,爱一个女人爱到这样的地步,总不是好事。
老宦官的心中有些担忧,像乌云压在心上,轻飘飘又沉甸甸,一时煎熬得厉害。殷染仿佛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神色亦肃静下来,道:“殿下,我方才听见了……殷画她,不可能杀淮阳王。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牵系在淮阳王身上,怎么可能还下手害他?”
她感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僵硬了,像是一下子被抛进了冰冷的深水里。就在这时刘嗣贞叹了口气,“娘子说的是。老奴也觉蹊跷,但许是误杀也说不定……”
段云琅抬起手,冷不防地止住了这个话题,目光冷锐地直刺过来:“那么,高仲甫的手上,只有高方进带出来的一千人了,是不是?”
“你带的人呢?”高仲甫一把抓起高方进的衣领,厉声喝问。
“在、就在外头啊,阿耶!”高方进被吓得够呛,一叠声儿地道,“这殿中不是淮阳王的人,阿耶!是羽林卫啊!您分明换过了羽林副使,可是太上皇又把羽林卫给陈留王了——”
高仲甫静了一静,勉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再抬眼望去,煌煌大殿之上,歌宴酒席早已撤去,只剩下单调刺耳的厮杀声——
他竟然直到此时才想起——淮阳王是没有兵的!
他方才看见的……他方才看见的,莫非都是羽林卫?
羽林卫……陈留王……
高仲甫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好一个小五!
这一招,可是把所有人都给算进去了啊……以天下苍生为赌注,以帝王将相为棋子,以九重宫阙为棋枰——好一个小五啊!
“当啷”一声,他身边一张酒案被掀翻,一把长剑明晃晃刺了过来!高仲甫的身子被高方进往后一拉,险险避过这一刺,俄而高方进叫喊起来:“拦住他们!右神策听令,羽林已反,就地肃清!”他拉着高仲甫往后头跑去,高仲甫跟着跌跌撞撞迈了几步便甩开他,冷声道:“我自己走!”
高方进抹一把额头上的虚汗,道:“咱们去右神策营吧,阿耶!那边咱还有人——”
“去什么去!”高仲甫一边急急往外奔走,一边沉声呵斥,“他们既晓得占了左神策,怎么还会给我们留下右神策?”
高方进一呆,那表情好像立刻就可以哭出声来:“那我们去哪儿啊,阿耶?!”
两人急匆匆从后门出来,行过玉墀旁的小道,高仲甫突然往阶下的阴影一闪身,厉斥:“屏息!”
一列兵士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玉墀外巡行而过,铁靴与剑鞘两相敲击,其声铮然。高仲甫拉着高方进整个缩进了高墙下的暗影之中,默默地等待着他们走了过去。
他抬起头,看见今晚十五的月亮,渐渐沉下了东山。黎明前的时分,天地黯灭无声,远处的云一层一层沉默地压了过来,穿林过叶的风轻蔑地扑打在他的脸颊,好像随时都能暴露了他。大明宫是他待了四十余年的地方,他熟悉这里的每一道小桥流水,每一处亭台楼阁,也熟悉这里的每一缕秋夜的风。无论他是否承认,他心中也终究明白,自己会死在这里,自己也只能,死在这里。
“阿耶?”高方进在一旁颤抖着声音道,“他们,走啦。我们,去哪?”
“咚”地一声,高仲甫仿佛能听见那一颗悬在自己心中四十年的大石头落了地,砸出满地不可收拾的伤痕。他默了默,再出口时,话音十分平静:“我们出城。”
武成元年八月十五,紫宸殿大宴,兵乱,淮阳王妃殷氏弑王于殿上。妃下诏狱,群臣、诸亲、客使,皆狼奔豕突,不知所为,神策中尉高仲甫等人连夜遁逃。
八月十六日卯时,一道太上皇御笔诏书从承香殿递出,诏由陈留王段云琅领左右神策,权勾当军国事,彻查淮阳王之死及高仲甫逆案。
承香殿外,一个娇小的身影裹在黑色宽袍之下,匆匆抢上台阶来。
正在殿前翘首张望的许贤妃立刻迎上前去,“玲珑!”她一把抓住这旧宫婢的手,顿了顿,才道,“外边如何了?”
“娘子,外边……”玲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陈留王——陈留王怎么带了那么多兵啊!那些都是中原藩镇上的兵,他怎么敢往长安城里带?!”
许贤妃听了,没有接话,只是苍白的唇上被咬出了一道微细的血痕。
玲珑又咽了口唾沫道:“娘子,婢子可算见着您了……这些日子,婢子都在老宅里伺候,可是……是老夫人遣婢子来找您的……老夫人让我告诉您,国公……老府君,他老人家……”
“父亲?”许贤妃蓦地反手抓住了她,眼神像是要吃人。
玲珑艰难地点了点头,“您知道,府君的身子拖了几年……前日已……仙去了。”
像是头顶上突然劈裂一道惊雷,然后许贤妃发现那是真的雷鸣,俄而那重叠如楼宇的云层哗啦被撕裂,透出一丝拂晓的惨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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