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浮木稻草（1 / 2）

宋清嘉看着眼前愧疚低头不敢看她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上前一步，轻柔地捧起了齐晏满是泪痕的面颊，哑声开口。

“阿晏，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齐晏慌慌张张抬头，猝不及防跌入宋清嘉溢满心疼的眼睛。

那双平日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此刻却荡漾着阵阵悲伤的涟漪，豆大的泪珠不堪重负般从眼眶中坠落，重重砸在齐晏的额头，烫的他眼睫微微一颤。

“阿晏，可以告诉我你经历了什么吗？”

宋清嘉以前从未生出过探究齐晏身世的心思。但这一次，齐晏整个人身上透出的惊惶和悲切尖锐到几乎将她刺伤，她头一次想知道齐晏背负了什么，希望能分担一些他的苦痛。

齐晏只是摇了摇头，流着眼泪无言注视着宋清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真的在被阿姊深深地爱着。

爱到痛他所痛，悲他所悲。

这种被汹涌的爱意包裹的感觉让齐晏浑身发热，甚至开始窸窸簌簌地颤抖，额头和鼻尖都沁出了汗珠。他感觉自己胸腔里某处被经年霜雪冻得坚实无比的寒冰融化了，水珠滴落汇成一条涓涓细流，带着他沉积的伤痛一起，流出体外。

齐晏边流泪边不住地摇头，他不能把阿姊卷进那个连他都避之不及的浊世，阿姊的世界应该永远像清潭一样干净澄澈。

宋清嘉看着倔强的少年，从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无力之感，眼泪越来越汹涌。

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上一次还是齐晏死在他面前的时候。

这个小孩无论是死了还是活着都总能让她心痛不已。

但这种痛苦反而让宋清嘉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阿爹走之后，她仿佛就失去了痛苦和快乐的能力，有的就只是麻木，每天都如提线木偶般行走于世间，直到遇到了齐晏。

宋清嘉是齐晏的浮木，但齐晏又何尝不是宋清嘉的稻草呢？

“阿姊我没事的，我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已经不怕了，我有阿姊了。”

齐晏从床上爬起，站在宋清嘉面前，总算是比宋清嘉高出了一截。

他伸出双臂，第一次把他的阿姊拢进了自己怀中。

以往他总觉得阿姊的怀抱柔软又温暖，让他忍不住就想蜷起身子依偎其中。但直至此刻他才意识到，阿姊的双肩并没有比他宽阔多少，不过也只是一个和他一样需要疼爱和庇佑的孩子。

他突然就想快快长大长高，长出丰满的羽翼，永远把阿姊护在自己的身下，不让任何人惊扰到她。

宋清嘉脑袋贴着少年小小的胸膛，感受到了对方鲜活的心跳，一时心中竟升起了一股相依为命之感。

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对齐晏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变了。齐晏之于她不再只是一个必须完成的使命，而是切切实实盘踞在她心房的一处柔软。

这是她的阿晏，她的弟弟，她想要保护的家人。

齐晏终究没有对宋清嘉坦白自己的身世。不论过去的齐晏是谁，都已经死了。现在的齐晏只是宋清嘉的弟弟阿晏，是北梧山中小院被他的阿姊爱着的少年郎。

耽搁了许久，德昭十一年冬的第一场大雪终是纷纷扬扬洒下，点点如杨花，片片似鹅毛。大地斑驳皲裂的伤口被轻柔抚平，黑山一夜之间就白了头。

伴随着漫天飞雪，一架泛着沉沉冷光的黑色马车沿着山道缓缓驶入了上柳村，又在村口结满冰珠的大柳树下停住。

有风拂过，大大小小的冰珠发出撞击的脆响，泠泠淙淙，嘈嘈切切，似泉击石上，珠落玉盘。

一根温润修长的手指从车厢中探出，微微挑起车帘，停顿片刻，复又放下。随后马车一个转弯，直奔北梧山中而去。

大雪还在下，车轮重重碾过蓬松的雪花，在雪地里留下深刻的两道车辙印。

院门被敲响时，宋清嘉正和齐晏坐在屋子里。二人身着厚实的冬衣，围着升起的炭盆，敞开门扉，对着满山的冬景煎雪烹茶。

宋清嘉去开门，齐晏则专注低头扒拉着炭盆里的烤地瓜。

“银屏素雪，围炉煎茶，少主好雅兴。”

碎玉般清泠的声音传来，齐晏手中的动作一僵，豁然抬头。

漫漫冷雪中，一锦衣狐裘的翩翩长发公子傲立雪中，眉目舒朗，面若冠玉，正含笑望着他。

“四叔！”

齐晏丢下手中的火柴棍，三步并作两步奔出门外，在玄衣男子面前站定，面上满是欣喜之色。

“四叔，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那男子抬起一只如玉的手，虚虚指向身后宋清嘉和蔡自和的方向，笑道：“你跑的可真够远的，喏，要不是你蔡叔叔来这里探访故友正巧遇到你，我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齐晏这才望向二人，在看到宋清嘉的那一瞬间，他提起衣摆就冲着她跑去，然后轻轻牵起了宋清嘉一只微微有些僵硬的手攥在手里。

“阿姊，这位是我四叔。四叔，这是我的阿姊。”

“噗嗤。”

男子忍俊不禁，“你这是介绍了个什么？”

复又微微侧身向宋清嘉方向，含笑开口：“在下姓齐，名元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