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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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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周玹践祚方三载,慕山皇陵尚在修葺。

次日停灵期满,皇后梓宫只得先送往城郊晏德殿中暂安。待日后皇陵建成,再行奉移入地宫安葬。

大行皇后丧仪暂罢,御前便接连发了两道旨意传入后宫,却无一道是岑贵妃心中所盼。

其一是补上常清念的封妃圣旨,正式册封其为常妃,并赐居永乐宫。

其二则是晋封有孕的娄美人为婕妤,以示褒崇。

圣旨一下,倒令不少人如意算盘落空。

待皇嗣降生,娄婕妤母凭子贵,位份必然还会再升。到时至少也是位列九嫔,已然够格亲自抚养皇嗣。

皇帝此举,无非是为娄婕妤铺好前路,教她只管安心养胎便是。

后宫中人在窃窃私议些什么,常清念倒没兴致理会。

此乃她留在凤仪宫中最后一夜,恰逢碧霄无云,皎白流光穿照蜃窗。

常清念索性隐灯而坐,指尖轻捻一莲花长柄香压,细细将炉中香灰理至平整无痕。

承琴适时递上香扫,低声禀道:

“今日出殡时,奴婢在后头瞧见相爷和夫人,真是好一番悲恸欲绝。”

常清念将香压搁进百福缸里,轻哂道:

“常相大人也会伤心?本宫看他是在心疼自己少了个靠山。”

“娘娘说的是。”承琴点头附和,“相爷满心惦记的都是权势富贵,哪还顾得上什么骨肉亲情?”

“倒是那常郑氏哭得死去活来,差点要昏过去似的。”承琴掩口笑道。

“真可怜——”

常清念挑起眼尾,从各色香篆模子里,择出个“常春永寿”样式的置于香灰顶,接着慢悠悠地说道:

“没能让他们一家人早日团聚,实在是本宫不孝。”

皇后已经踏上了黄泉路,让他们阖家团聚?还能去哪团聚……

月华在香案旁静谧流淌,瞧着幽光惨惨的紫铜香篆,承琴不禁打了个哆嗦,轻声劝道:

“常郑氏合该给姨娘偿命,可相爷毕竟是您生身父亲。”

“若非他既贪图娘亲美色,又舍不得荥阳郑氏这门好姻亲,哪里还有后头这些波折?”

常清念略分双指,轻轻按压香篆边缘,口中冷笑道:

“自私自利,薄情寡义。说到底,他才最该死。”

见承琴神情发僵,常清念猜是自己吓着她了,便暗自敛去周身彻骨清寒,放缓声音问道:

“本宫前几日要的香粉,你可炮制出来了?”

“昨儿个便已制成,奴婢这就给您取来。”

承琴连忙应声,回身从帘后取出个油纸包,递到常清念手边。

常清念展开油纸,只见里头包着的香粉细腻如雾,散发着淡淡幽馥。

此香唤作雪中春信,是常清念从青皇观带进宫中的。只不过前些日子,常清念又命承琴往里添了一味椒兰。

“娘娘,您今夜便要焚这个?”承琴蹙额问道。

承琴本就不解,常清念为何要往冷香里掺入郁烈椒兰。但既是常清念喜欢,原也不碍着什么。

只是这香如今很是馧馞,白日里焚着倒还凑合,夜里用委实扰神。

常清念没多解释,只是颔首,淡淡吐出四个字:

“就是今夜。”

抬眼望向不远处冷寂覆蓝的椒房殿,常清念眸底幽深,用鎏金香勺舀出少许香粉,严丝合缝地填入香篆凹槽内。

瞧见常清念引燃线香,随后便支颐在炕桌边阖目,承琴便知她多半又困于心魔。

娘娘虽平素便非善男信女,但也不过是较旁人更心狠郁挫些。可唯独一提起常家,就必定要犯魔怔,任谁也拦不住她。

浓馥椒兰混入梅尖凝雪,无疑坏了其中清幽雅致。此刻两股香诡异地交缠在一处,并无和谐可言,却令常清念感到无比舒惬。

表颂椒宫,以庆至尊。

择椒兰香来祭奠她那皇后姐姐,实在是再合宜不过。

唯有沉浸在这片粉雾幻霏当中,常清念才能回尝到一丝丝报复的快感,稍稍平息心里那股疯狂滋长的恨意。

承琴从旁瞧着,只得暗叹一声,默默替常清念收拢起香具。

好半晌,承琴已然折身回来,却见常清念仍沉醉其中,忙好言好语地劝道:

“娘娘,这香太过浓烈,燃着它不宜安枕。明日咱们还要迁去永乐宫呢,不如奴婢为您换些安神香料?”

常清念睁开双眼,闻声并未回绝。只是在承琴撤换香炉时,仍自顾自地垂眸呢喃:

“若论教我安神之物,就没什么能比这个更妙。”

常家人的血,便是她最好的安神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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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常清念动身迁往永乐宫。待安顿好一应随身之物,日晷已渐移至正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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