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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1941年2月9日法国布雷斯特 “塞壬之吻”俱乐部的老板卡特琳娜年届四十,却仍和年轻女招待们一样,涂着鲜亮的口红和胭脂,只是她的眼影会打得更重一些,以遮掩日益肿大的眼泡。这是长期夜生活留下的痕迹。“塞壬”是以歌声迷惑水手的女妖,而她的夜总会当然用烈酒美食和美女诱惑在码头和海上讨生活的男人们。 “塞壬之吻”是布雷斯特最大的夜总会,老字号。卡特琳娜从16岁开始就在里面当女招待,战争爆发前两年,开始做了这里的经理。当然稍有点阅历的船长和水手们都知道,后台老板是安托万,看场子的都是他的手下,所以去那里乐子可以尽管找,闹事是不敢的。要是哪个冒失鬼胆敢造次,瞬间会被至少两个大汉叉住胳膊,扔到门口面包石铺就的马路上吃土。 她冷冷地盯着眼前的马修·杜布瓦,这个四十五岁的老男人鬓边已经有了丝丝白发,不过谁知道是真是假,也许是角色需要故意染的。在她眼里,这个戏精男人没有一样是真的。这次他打扮成了一个成功商人的样子,穿着巴黎定做的三件套西装,领结和皮鞋一丝不苟,包括沙发前茶几上搁着的黑色礼帽。 “这些年你死到哪儿去了?”她把睡衣拉了拉,遮住敞着的胸口。 马修耸了耸肩,把一条腿驾到了另一条腿上:“战争嘛,战争,你知道的。” “哼。”卡特琳娜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到维希那边去当了大官,又搭上了其他女人了呢。” 马修摊了一下手。 “那就是说,你没去维希咯。那戴高乐给了你个什么官呢?” “呵呵,你就那么在意男人官大官小?” “那是,有个德国将军要向我求婚了,都已经订蒂凡尼的戒指了。” “哦,那祝贺你,海军的?” “你管呢!” 卡特琳娜站起身,快步走到酒柜边,倒了两杯杜松子酒。她回到茶几前,把一杯酒往马修面前重重地一顿。 马修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如果是海军,那真对我们有用。” “哦,你又憋什么坏呢?”卡特琳娜挨着马修坐下,一条胳膊环上了他的肩。 (11) 1941年2月12日法国布雷斯特 那晚是星期三,是需要小憩片刻的中间站。对于法国人来说,这一天离上一个周末和下一个周末都很遥远,需要喝上一小杯来熬过痛苦的工作,所以那一晚酒馆和各种夜生活的场子都非常热闹。德国人来到这里后,很快就沾染了当地人的这种坏习惯,人嘛,总是好逸恶劳的,更何况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占领军。 “塞壬之吻”的霓虹灯从傍晚5点开始就亮了,尽管天还没黑。大门敞开着,一支小乐队在里面演奏施特劳斯父子的圆舞曲暖场。宾客盈门,一支号称从巴塞罗那来的舞蹈团将在这里演出三天,带来新流行的康康舞和大洋彼岸的爵士乐,画着美艳舞女们的大幅海报半个月前就张挂在夜总会的外墙上了。爵士乐手在海报上却连个角都没露,只是用隐晦的语句写着“乐声曼妙,如沐仙境”。因为这种黑人音乐是第三帝国所禁止的,但仍然以口耳相传的方式,在布雷斯特的大街小巷散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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