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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解除宵禁,大街小巷都是彻夜不眠的人群,人群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端的是热闹喧哗。
寂静的别苑书房中,苏融沉默着吃完了糖葫芦,又迟疑着拿起瓷勺,小口小口地将甜粥给吃下肚中。
这是他离开京城后的第四个年头,就这么在与他无关的热闹繁华中,从他指缝间再一次流走。
天空绽开烟火,燕沉山站在檐下默默抬头,眸中倒映出烟火刹那间的绚烂,随后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移转到书房上,屋内透出的暗淡烛光却印在了他的眼中,久久不曾散去。
大年初二,大多商户都闭店,昨日人们热闹了一晚,临天亮时才散去,故而街上也冷冷清清。
苏融名下有几家商铺,今日都闭店放休,左右他也无事可做便在书房中重新拾起账簿来翻。
林大一早就告假回去了,他在城中还有妻儿,苏融也没多拦,想着府上还有燕沉山。
燕沉山搬了两个炭盆进屋,左右各放一个,又支起一扇窗户通风,苏融在案边看账簿,燕沉山就坐在炭盆旁拨弄炭火,也不出声打搅,但每当苏融看入了神,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茶盏,待回神时燕沉山总是能第一时间给他续上。
是个办事利索的。
苏融很满意燕沉山的行事作风,但看了一个时辰后不免有些眼酸,刚一放下账簿,那边就有一只大手将账簿拿了起来。
“主子看累了么,那我给主子念吧。”
苏融刚想斥他没大没小,话到嘴边却又变了。
昨夜只粗糙打量了一遍,今日白天看来,燕沉山是个十足的外族长相,高鼻深目,猿背蜂腰,往人群中一站更是格格不入,偏生说了一口流利官话。
如今却不想他竟也识字。
苏融好整以暇朝后靠去,今日无客登门,他也不出去,索性就散着头发,慵懒肆意,轻轻一抬眼角看向燕沉山,“你识字?”
燕沉山不等苏融点头,已经先一步拿起苏融面前翻了一半的账簿,点头道:“以前和师父学过几年。”
苏融嗤笑一声,懒得理会他的借口,哪有学了几年就能识字的,不过他也不关心燕沉山的来历,左右与他无关。
“你想读你就读罢。”
苏融抽出一张白纸,又提笔蘸了些墨,示意燕沉山继续读下去。
燕沉山也不推辞,自己找了一张小凳子坐在苏融身边,明明是高大的身形却只能局促地缩着,像是一只大狗似的。
苏融看在眼里又在心底嗤笑,只觉得燕沉山是在同自己卖乖,知会一声让燕沉山开口读。
燕沉山一字一顿,读地慢,却十分清晰,店铺,类目,商品再加上进项出项,一个个都对得上。
苏融听了几个后便放下心来,随着燕沉山读账簿,自己也拿着笔在纸上勾画,间或记下几个重要数目。
苏融蹙眉深思之时,燕沉山便停下不读,待苏融眉头展开,嘴角微弯,燕沉山才继续往下念。
主仆二人你来我往,寂静的书房中只余下燕沉山低沉的嗓音响起,窗外日头正好,苏融就这么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提笔记录,凡事有问题的便在数目上画个圈,燕沉山见状不等苏融提醒,自己就先一步将那页纸折一道痕。
苏融看了好笑,却也十分享受燕沉山这般识趣懂眼色,二人很快便将一册账簿对完,燕沉山又拿起一本新账簿,见苏融不出声,抬眼看去时才发现苏融不知何时已经许久不动笔了。
那笔尖就这么停在纸上,墨点一下子晕开,燕沉山视线从那墨点上一点点往上移,细白修长的小指,粉白的指尖,再到那一截细弱的手腕。
苏融支着下巴正闭眼休息,有趣的是他还维持着提笔的姿态,燕沉山喉结滚动,漆黑的眸蓦然深邃,仿佛鹰隼发现了猎物,一瞬间眼中只剩下眼前这毫无防备睡着的美人。
一阵风吹来,白纸簌簌作响,猛的被卷起一下子打在苏融的手背上。
苏融忽地惊醒,手中笔“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燕沉山起身去将窗户关小了些,回身时发现苏融正揉着眉头,将桌上被墨迹晕开的白纸团了团扔在地上。
燕沉山回来刚坐下,眼前又出现一只素白的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本账簿,递到他的面前。
“继续念。”苏融淡淡道。
苏融说话时刻意避开了燕沉山的眸子,假意咳嗽几声,掩盖方才半途睡去的窘态,自己重又铺开白纸,这一次特意拿镇纸压着,免得再被风吹起。
只是这一回他等了片刻都不曾听见燕沉山开口,多少有些恼意,正要开口轻斥他之时,却见燕沉山从账簿中抽出一张红帖子,看清封皮后顿了顿,这才送到苏融的面前。
苏融接过红帖子,随意翻看一页,这才恍然想起这件事。
燕沉山看向他,苏融便解释道:“前一个月下的请帖,我说怎么找不见了,原来是被我无意间夹进账簿里了。”
燕沉山挨近了些,也跟着低头看来,“是什么帖子?”
苏融秀眉轻蹙,燕沉山太过高大,靠近了便十分有压迫感,他不喜被人近身,便刻意坐直身子,摆出几分主家的姿态,低声道:“有你什么事?伺候你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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