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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遗憾(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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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西弗林国皇帝查士丁尼登极第三十九年(565年)  十一月。  君士坦丁堡,皇帝寝居。  一轮红日自东方升起,日光照进了查士丁尼的眼眸。  八十三岁的查士丁尼,被这道光芒引得,回想起了很多很多。  他忆起了从叔父手中接过权柄之时的那次喜悦,念起了初见皇后狄奥多拉时惊为天人的那次动心。  他想到了自己对将军贝利萨留的那份可笑的猜疑,想到了北非与意大利的光复。  可是他做了三十九年的皇帝,君士坦丁堡,终究还是没能成为罗马啊。  闭上双目,他看到了喷涌的火山,歉收的饥民,他看到了流行的疾疫,满街的尸骸。  人力终究难以胜天啊。  遗憾啊。  查士丁尼努力伸手,想要抓住那团照在自己面上的日光。  只要抓住了光,就不会再害怕死亡了。  然而,死亡究竟是降临了。  遗憾啊。  是日,罗马皇帝查士丁尼,崩于君堡。  法家集其生前所颁法典律令,称为法学大全。后世泰西之立法者,皆承其精神。  是言查氏秉政,罗马之盛虽未恢复,然而精神终不失也。  可憾也,可叹也。  ————  天嘉六年(565年)  十一月。  齐太常少卿祖珽谄媚于齐上皇高湛,奏书言当为高洋改谥。  高洋生时常鞭挞二人,高湛深怨之,此时闻奏书,大悦,令有司改高洋谥号。  于是,生者终报逝者之仇,不复遗憾。  天嘉七年(566年)  一月。  周帝宇文邕以新灭之宕昌国地置宕州,改元天和。  陈帝陈蒨积劳成疾,养重病于宫中,以太子陈伯宗监国事。  四月。  建康,台城,华林园。  初夏草长,花开满野。  面上病气萦绕的陈蒨,被章昭达与韩子高左右搀扶着,缓步走在野涂之上。  遇荆棘则由章昭达劈砍,逢长草则有韩子高拔除。  身后,则跟着个臂夹棋枰,手拿棋盒的到仲举。  经行良久,四人终于来到一处大池之畔。  天起微风,池水粼粼,摇动日影。  陈蒨在岸畔一方形貌奇丽的大石之侧驻足,抬手抚了抚那石上生出的苔痕,向身后的到仲举言道。  “这方到公石,本是到公叔父之物,梁武赌戏而纳此石于园中。”  “梁末丧乱,华林园荒废,宫室、花木尽为乱兵所毁。”  “我朝草创,民力疲敝,园林花木,俱未营造,此地遂荒废至今。”  “今日我等既见此石,朕当以此石还于到公。”  到仲举夹着棋枰的臂膀颤了颤,那块棋枰差点滑落下来,他推辞道。  “先叔父输此石于梁武,我朝承梁祚,应天命,此石自是天家所有,臣不敢受。”  陈蒨摇头笑了笑,想起了些许往事,他言道。  “昔在吴兴,我与到公俱为白衣,到公常言叔父家中有奇石,为梁武骗去,甚可惜。”  “今者,朕得而还之,稍劳到公任事之苦,亦使到公无遗憾也。”  “到公勿辞。”  到仲举闻言感动,躬身称谢不止。  陈蒨轻摇了摇头,看了看眼前天渊池中,那正嬉戏着的水鸟。  也不知华林园中今日景色,与宋文、齐武之世,相较如何。  虽无世人修饰之美,而余一段质朴天成之味。  可憾,亦或可喜?  念及此处,陈蒨鼻音讪笑一声,看着身侧的章昭达,言道。  “昔日我初领吴兴太守,章卿持杖来见我。”  “彼时,章卿援台城,失一目,以布带缠面。我见卿而戏言,独目郎君来,天下纷乱去。”  “卿可怨朕之戏言否?”  章昭达闻言,亦是想起了那时情状,忆起了当年那对吴兴郊外乘兴而游的老友。  而今陈蒨病重,或将不久于人世,他话有哽咽,只真心言道。  “初时心有微怨。然而臣虽独目,亦能照万事之明。臣受陛下恩荣重,必不负恩。”  “今惟愿陛下安养圣体,以长寿算。”  陈蒨默然片刻,只轻松言道。  “朕之病症,实在积劳,前岁已有症候,今岁愈重,以至朕不堪治事,或天数也。”  “今日朕之疾痛稍缓,强令卿等与我游此华林园,非为观赏,实知时日恐无多,而有数言在心中,不能不言也。”  他看向章昭达那只含泪的独目,继续言道。  “天下纷乱如麻,愚弟前时常有志向与兄同为利刃,斩而断之。”  “而今中道不行,憾矣。”  “太子若可辅,则惟愿伯通兄,能承愚弟之志,作此利刃。”  陈蒨紧紧地抓了抓章昭达这个故友的手臂。  忽而,他听见身侧的韩子高,啜泣有声。  他努力侧过身子。  记忆中那位面容姣好,善解人意的总角少年,同眼前这位已有了七八分行伍之气在身的武臣,重叠在了一起。  他努力冲这位韩将军一笑,口中言道。  “十年戎马倏忽过,将军不复少年妆。”  他与他的双目相视,只是口中吟着诗句,不见有更多动作。  “君王作笑天下和,心中惆怅一人知。”  泪水坠落。  陈蒨身子一轻,倒在了二人怀中。  —————  中书省内。  陈伯宗正览看着,由萧引整理的一份关于各地最新户籍状况的文书。  去岁国家减租调二成,清理之下,各地又新附民户五万,二十六万口。  隐户稍真,实是幸事一桩。  陈伯宗看罢那文书,面上不禁挂上一分喜色。  他相信他的阿父陈蒨会喜欢这个。  又想起了些什么,他提笔在那文书之上,附了一行小字。  “淮水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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