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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罗兰的故事(上)(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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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许多石碑么?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人们很快便会被忘掉的,大人。”

“如果被忘掉了,就说明不值得被记住嘛。”

“大人,我的生活——我的生活也困苦得不行——这里的人很穷,全都很穷,要向帝孚日交税、要向大人交税、要向地区交税。我恳求您养活我们——田野里连麦子也不多,长的全是稞麦和豌豆,但凡是土地里能生长的,人们什么都吃。如果能像我父母一样,走得很早,其实一点痛苦也没有。像我这样活着,难道生命里有一个钟头是快活的吗?可我们不都是死不掉的吗?”

她的话太多,声音又太沙哑,因此夏洛特并没有听。她看向一边的时候,正看到有人在门口切洋葱,在泉水旁洗菜,他们麻木的眼睛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架马车。注意到这些人的注视也是有碍她的尊严的。因此她微微抬起下巴,朝驭手使了个眼色。他们将她从窗边拉开。

“大人,像我父母这样死掉的人,一直都有。而我们这些人,却压根想寻死也不能——难道我们不都是死不掉的吗?”

马车驶进远方的夜色中。那个女孩也许像耗子爬回自己的窝洞里一样消失了,就像其他的耗子们一样。一切都运行在轨道上。

凉爽的夏夜中,夏洛特闻见她府第前的庭院中沁人心脾的花香。她下了马车,侍从举着灯引她走上层层叠叠的石阶。然而还没走到门下,她便注意到宅子灯火明亮。

“有客人到访吗?”

侍从在她身畔耳语了些什么,她强装镇定地朝石阶上方快速走去,穿过被烛火照亮的走廊,来到其中一扇敞开的门前。那个房间不大,但摆放着一切在奢侈时代的奢侈国家中符合一个公爵身份的陈设。一个穿着黑色袍子的男人坐在华丽的沙发上,双手握着一把镀金铁柄的剑。剑套在金丝刺绣的红色天鹅绒皮鞘里,却令夏洛特一阵胆寒。

“听说陛下等着见我。”

仆人们都退下了,她单膝跪在男人面前,吻他的衣角。黑袍的帽兜从卢法斯冷峻的脸边滑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了好一会,才嗤笑了一声。

“好了,阿鲁卡德夫人。”

“谢陛下。”

“这个宅子很华丽嘛。庭院也很好,你叫人费功夫打理了,是不是?”

“陛下过誉了。”

窗户敞开着,庭院中的馨香被一阵风送进房间。她起了身,可背脊却像顶着千斤重负那样不敢直起。

“按照我们的承诺,阿鲁卡德夫人,五十年前你生下维尔利特后我就将你父亲的封地归还给了你。这里你住着还习惯吧?哦,我糊涂了,这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嘛。怎么样?回家的感觉很舒坦吧?”

她紧张地抿起嘴唇,他们之间的空气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凝滞住。她感到很冷,可手心却出了很多汗——背上也是。

“是的,毕竟是陛下的恩赐。”

男人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一只手将剑支在地上,令一只手搭着膝盖,撑着头凑近端详她。

“你女儿和你倒是如出一辙,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愿她金色的小脑袋里没学你丈夫离经叛道的那一套。”

她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慌乱席卷了她头脑的每个角落。她与这个出生后就养在帝孚日的女儿没什么交情。卢法斯亲自替她挑选了保姆、家庭教师与使魔,都是最忠诚、正直的人,生怕培养出她什么不合时宜的想法。一切通向外界的讯息都是被切断的,每一本读物都经过逐字的严密审查,每一句交谈都由卢法斯的忠仆们精心策划。她知道她伟大的、杰出的、辉煌的新主子在忌惮什么,然而这样的养育方法是不会出错的——她想如此辩解,却意识到自己的确对维尔利特的境况一无所知。因此她立马闭上了张开一半的嘴。

“我听到一些有趣的轶事,是维尔利特的历史教师赫卡泰告诉我的。”他像一条蛇一样灵活地站起来,柔软纤细的手将剑从剑鞘中抽出,他猩红的眼睛正通过冰冷金属的反光观察她,而夏洛特也在那利剑的倒影中看着他,“杀死你叔父的复仇之剑,你不陌生吧?我们现在不像你叔父德古拉王那样,搞什么册封仪式一类的繁文缛节了,所以这把剑我叫人收在展览馆。前些日子,赫卡泰带着维尔利特去参观。猜猜她看到这把剑时说了什么?”

夏洛特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

“我的好侄女说,她知道复仇之剑,是查理曼大帝麾下的圣骑士奥吉尔的剑,奥吉尔还有一把剑,被天使敲坏了,所以他不用了,就留在了人界。被敲坏的那把剑,名叫卡提那,也叫慈悲之剑。天使阻止奥吉尔报复查理曼之子时敲下了它的剑尖,并曰——”

他转了转手腕,将剑转了个面,剑锋反射出他阴鸷的脸,此刻正牙关紧咬。

“慈悲胜于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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