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二）（1 / 2）

次日辰时四刻，晨曦拂去雾霭，大雪在狂风的肆虐下飘了一整晚，如今还未停歇。

早朝未散，天子坐镇紫宸殿。嘉柔长公主裹着厚厚的狐裘大氅，拿着热乎乎的汤婆子在崇政殿门口等着她的皇兄。

邵时婉望眼欲穿约莫等了两刻钟，就在她快要开始怀疑天子已经下朝且已直奔后宫时，终于远远地瞧见一个大红色的身影，一内臣随侍左右，撑着伞给他挡掉落雪。

邵时婉见到来人，也不顾漫天大雪以及身后人的叫唤，直冲了出去：“哥哥——”

天子朝身边的内臣使了使眼色，那内臣忙往前走上两步，将伞撑到了长公主头上。

“怎么跑这么急？”邵时禹皱着眉头问道。

她忙将手中的汤婆子塞到哥哥手中，错开半步跟在他身后，不答反问：“哥哥怎么今儿这么晚才下朝？”

邵时禹摇摇头笑着说道：“你呀，出去玩了许久，都不记得明天什么日子了。”

“腊八祭嘛，婉儿肯定是记得的。”她眨眨眼，十分顽皮地，“不然我还能在端国多玩一段时间呢？”

邵时禹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那你现在跑来这是做什么？回你的长公主府、逛你的胭脂银楼去！”

“嗯，是要回府换身衣裳出去逛逛的。”她一本正经这样说与她哥哥听，“不过在那之前，婉儿还有正事要和哥哥说。”

邵时禹一脸疑惑地看了她半晌。你有正事？

她无视他的神情，道：“先入殿。”说罢，就跟着她皇兄入了内殿，又屏退内臣掩了殿门，屈膝而跪。

邵时禹笑，问道：“该不会又是求我放你端国游玩吧？”

她一改往日的俏皮，正色道：“是要求的。不过嘉柔是有要事相禀。”

他没有像往日那样去扶她起来，只是走到桌边沏了盏热茶递给她，道：“嗯，喝完慢慢说。”

她接过，喝了小半口润了润喉，复又递回给邵时禹。他顺手把茶盏放在书桌上，倚着案桌、捧着汤婆子看着她欲言又止。

“皇兄恕罪。嘉柔此番前往端国，皇兄指派二十个护卫随行，回京时嘉柔只带回了十七个护卫。还有三个……”

她悄悄地观察着上位者的神色，见那人并无愠色，才接着开口，“我让他们以寻府邸之名留在金陵，伺机混入玄武军。”

“嗯，朕知道。说完了？”

他没去问她为什么，他知道，她若是不想说便不会大清早在崇政殿等着自己。她也不会再傻乎乎地问他为什么如此平静，她也知道，他在等着自己的下文。

她没让他等上太久：“嘉柔偶然间得知，齐国在暗中招兵买马，端国玄武军亦知晓此事。嘉柔担心两军合力……”

她没说下去，虽然她知道三年内大鸿并无外敌侵犯，但为了引起他皇兄的注意，她只好这样说。

“这回说完了吧？”邵时禹走过去，将她捞了起来，语态颇有几分嗔怪，“地上凉，怎说得这么慢。”

邵时婉弯腰拍了拍裙摆上的褶皱，歪着头仰着脸看着她皇兄，问道：“哥哥早就知道？”

“知道，也不知道。”他把汤婆子塞回她手里，就像方才她塞给自己那样。

“皇家暗卫都是有登记在册的，你带去多少人回来多少人，都是有记录的。你回来当晚，怀安已经跟我报过了，”他再一次倚上案桌，“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你竟敢让他们闯玄武军。”

“皇兄，我……”

邵时禹抬手打断她，面色愈发的平和：“我的妹妹长大了，知道要关心家国大事了。”

她听着哥哥的话里尽是欣赏，无半分忌惮、怀疑与不悦。她埋怨道：“原来哥哥早就知道，那哥哥还让我跪这么久！”

“咳咳——你可别冤枉了好人。”

邵时婉一阵脸红，想来方才确实是自己一进殿就豁出去似的跪着的，她没理由再梗着脖子指责自己哥哥，只好换了个好欺负的目标，就连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怀安这个吃里扒外的，人刚回来就告状！”

“嗯？吃里扒外？谁是里？谁是外？”邵时禹玩笑道，“你哥哥我是外？”

一连串的追问，邵时婉赧然。

邵时禹摸摸鼻子，索性就装了起来：“告状？你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事怀安没告诉我？”

邵时婉出言呛他：“我还让怀安他们去砍人了！”

“成功了吗？”

“那没有。”

“想来也是没有的，不然你也不至于把心柳找出来。”

邵时婉一时没明白，到底是谁在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