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程时(1 / 2)
一老一少走在青黄的稻田阡陌上。
少年啃着手里的葱油饼,跟着拄着拐棍的老人往前面行去。
“今年的稻子长势很好,你那堆肥的法子不错。”
“秋末再开几亩田,山里也该添些人口了。”
少年埋头吃饼,嘴里含糊。
老寨主看了一眼正在远望远处稻田的少年,嘴角翘了起来。
“山中阵势太大,容易招人眼目。
若想成就一番事业,可不能只在这小小山寨中。”
“老头,你还想着让我给十六年的人报仇?”
老头迎着少年尖锐的目光,没做丝毫的闪躲。
“少主,这是你的命。”
一句少主,喊的动情,似乎是唤醒了老人久远的记忆。
在这幽静的山间小路间,讲述起了十六年前的往事。
“当年咱们程家与先朝荣辱与共,你太祖南征北战,为大穗王朝立下赫赫战功,得封护国公。
少主啊,程家一百三十二口,皆被悬首市曹。
若是……”
少年人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老人,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密林中的一幕。
脸带鲜血的男人抱起在襁褓中的婴儿,瞪大眼睛,嘶哑低声。
“小婴儿,别怪老子心狠,你哭声太大了。”
可当这男人举起匕首要插向这嚎哭的婴儿时。
那张大嘴哭嚎的婴儿却止住了嚎哭,反而瞪大眼睛看向了这面带鲜血的男人。
这男人的匕首停在了婴孩的面前。
他被这襁褓婴儿戏谑的眼神给看得呆住了。
心中只觉得毛骨悚然。
“快,那人就在前面!”
追兵随之而来,男人只得抱起这奇怪的婴儿奔逃。
“罢了!一个是救,两个也是救。”
……
“老头,这故事,你都讲了多少遍了,就不能有些新鲜剧情。”
老头面露气愤,这小子又说怪话。
“少主若想做事,老仆自当拼了这条老命,可是这处山寨着实没什么前景。”
少年脚步放慢,“你还是想让我参加科考?”
老人拭去眼角泪水,“少主自幼聪慧,若是能够通过仕途做得高官,程家之难,大穗之仇,可报矣。”
少年停下脚步,长长叹息,“死老头,我一个山贼,一个前朝余孽,怎么可能掀翻如今大丰朝堂?”
老人一时无言,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跟一个王朝对抗。
在人前,老人是少年长辈,师父,寨主。
在人后,老人是少年奴仆,心腹,臣子。
十六年,大穗王朝一夕覆灭。
大穗皇族之人被屠戮殆尽。
朝中大臣之家,为国尽忠者不可计数。
犹以护国公程师古一家最为惨烈,全家老少一百三十二口被新朝皇帝问斩。
传闻有其手下黑甲卫突围而出,携程家幼婴流落江湖。
如今十六年过去,没人知其主仆下落。
远山苍翠,延绵而去。
一处崖边空地上,立着一堆半人高的小坟。
坟前一个墓碑,上书:程氏辰儿之墓。
“辰儿,老汉又来看你了。”
当年老人带着两个婴儿来到了清风寨。
年长的来到此地便发高烧,三日便夭折此地。
年幼的成长到了如今,此刻正站在墓碑前。
“小哥哥,时儿来看你了。”
少年将在路上采来的野花放在墓碑前,听着老人喃喃讲述这一年的琐事。
如同十六年前的那个火堆光芒映照的夜晚。
那时的男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抱着怀里的襁褓,脸色带着悲戚与无助。
“主公,您在天有灵,保佑您仅有的苗裔度过这次灾难吧!”
当一个人对现实的危难没有办法的时候,往往把希望付诸虚无缥缈的神明。
显然这次他所求的那个主公并没有显灵。
高烧不退的婴儿,在凄厉的哭嚎中,夭折了。
那一天的清风神殿外,没了虫鸣鸟叫。
因为一个将近发疯的男人哭嚎了一夜。
直到的第二日,殿内一角,一个婴儿的轻呼,将那痴迷的男人唤醒。
他忽然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一般,放下那具冰冷婴儿尸体,跌跌撞撞来到这个角落。
那里,有一个正瞪着黑白分明眼瞳的婴儿,带着疑惑看着他。
“少主,少主没死!以后,你就是少主,就是程时,就是我大穗最后的根脉!”
畅快的笑声从大殿中响彻而出。
……
“哈哈,今年又是一个丰年,时儿还想让寨中再开些土地……”
老人的笑声没有十六年前那般爽朗。
十六载风雨,困于这山间野地,已经让他那股军人血性消融。
大穗王朝已经淹没在风雪之下,如今的大丰天下太平,盛世昌隆,没有什么人会想念十六年前的国度。
百姓的记忆是短暂的,谁能给他们饱饭,他们便拥护什么人。
程时面无表情的蹲在墓碑前,将手中的黄纸一张张投入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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