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文（1 / 2）

程时没想到这老头到现在都不跟他说实话。

十六岁的少年在这个世界已经算是成年人。

他有资格了解当年事情的真相，可是这老头还在隐瞒。

程时自然感激这老家伙在逃亡路上的出手相助，也愿意为这份养育的恩情付出回报。

但是他希望知道真相。

十六年前的王朝更迭，到底有什么内幕。

他问过很多人，可是这偏远的地方，距离王都十万八千里，一些普通百姓又如何能够了解宫廷秘史。

就连山下县城里的教书夫子，也说不出一个头尾。

大穗，那个曾经特殊的年代，仅仅十六年就被隐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程时觉得这存放档案的房间恐怕是被活埋了。

有人在故意隐藏那段历史。

那是个特殊的国度。

很多老人给他的答案便是这句话。

至于特殊在什么地方，他们往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老一少都缄默着。

临近寨子时，那原先集合队伍的瘦子跑了过来。

“寨主，少寨主，不好了？”

老寨主看到这瘦子严肃的模样，脸上原本轻松的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

“山下那帮狗腿子又来剿贼了？”

“比那个更严重，您看看这个！”

瘦子递上一个告示，程时凑近一看，不觉眉头微皱。

上面是一篇公文，内容不知何人所写，通体白话，讲得清楚明白。

‘今天下平定，南无荒蛮侵略，北无胡虏扰边，实大丰臣民协力之功。

然外敌虽平，内患未止，太平盛世何日现？

前有文州百人流匪攻掠县衙，斩杀朝廷命官；后有青州山贼劫掠官商，屠戮百人。

上震怒，同朝中百官议，寻安百姓之策，求盗贼不兴之法。

国师出言，唯雷霆手段，不以震慑天下。

今传告各州府县乡，对藏匿深山野林间的土匪山贼进行清缴。

即日起看到告示主动投官者，既往不咎。

若是冥顽不灵，仍啸聚山林，官兵清缴之日，鸡犬不留。

大丰十六年秋十八日。’

老寨主脸上表情一变再变。

程时却有些难以置信，他不相信这种行政效能低下的王朝统治体系，能够做到清缴天下的事情。

车马皆慢的年代，也代表着行政效率的龟速。

不对。

程时脊背一下蹿过了一股凉意。

眼神死死盯在那张纸的页尾。

大丰十六年秋十八日！

就是今天啊！

他们宁安县距离国有千里之遥，什么诏令能够朝发午至千里外的小县。

这他妈见鬼了！

一种反常识的荒谬感让程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不是没见过告示，县里每月多少都会有一两个来自王都的邸报，私塾先生每每都会泡上一壶好茶，为学生们宣读。

但那些往往都是迟个五六日的旧闻。

“他们果然没有将全部的旧朝之制清除。”

老寨主的喃喃自语让程时捕捉到。

“什么旧朝之制。”

“一些往事罢了。”

程时没有再追问，因为旁边的干瘦男人挠了挠头，好奇的看着两人。

“吴大胖，把大伙叫到聚义厅，这次大丰朝廷要来真的了。”

干瘦的吴大胖立即领命，屁颠颠朝着寨子而去。

良久一声吆喝，原本平静的寨子顿时闹哄哄起来。

“有些事情，你现在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处。”

老寨主眼神中带着深深的忧虑。

“时儿，或许你的选择是对的。

避过这次风头，你我祖孙俩就在这山中安稳的过一辈子。”

说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似乎是在这一刻终于跟这个自幼没少气他的少年达成了和解。

程时却笑了起来，“是怕我斗不过那些人。”

程老寨主却只是深深看了面带自信的程时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去聚义厅，先把这场灾祸躲过再说。”

他有一句话差点就脱口而出。

孩子，你要面对的不只有人。

……

山贼这个行当，官兵围剿是常事。

特别是清风寨这种没有后台的。

三两个月被剿一次，就像是官府团建一般。

这也是程时不相信这大丰的封建统治者无法彻底清剿境内盗匪的原因。

因为很多匪盗的后台往往是那些根植地方的宗族乡绅。

外派到此的官员若想干出些政绩，就无法绕过清剿匪盗的事情。

这里面能够回旋的余地就多了。

聚义厅内，寨中的男女老幼皆都到了。

不像是一个山贼的大会，倒像是村里唱大戏，聚在一起等待帷幕拉开的观众。

几个满屋子乱跑打闹的孩童，聚一起絮叨缝衣的妇人，沉默不语满身臭汗的男人。

“寨主，少寨主到！”

吴大胖在门口的一声吆喝，让闹哄哄的场面安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