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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难托(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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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朝难得从席间脱了身,沿着湖边的小径慢慢地走,散一散浓重的酒意。

日暮之时的湖面会落上斑斑的余晖,只等秋风一至,碎金的波纹就层层荡开。如果有芦苇就好了,轻盈的穗儿会在风里摇晃着倾倒,野鸭子结着队地往里钻。

水鸟会在湖面上轻点,乍起乍落,朱红的喙、绒白的毛都会在晚霞的照映下镀上一层金的光。它高昂起长长的颈子,清亮的鸣叫唳响于朗空。

可惜,这里什么也不会有。只有这一池的秋塘,和高空偶尔掠过的大雁。

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想起,李昱想要触碰最终却放下的手。

她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沉默地站在那里,任由她抱住手臂,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

他当时是心软了吧。她好像听到了他微不可察的叹息,他话音的停顿,他的不舍。

既难过,又要狠下心决断。

即便在这样煎熬的时刻,他还是很细腻地照顾她的情绪,逐字逐句地将自己完完整整地剖开来给她看,再为她寻好一条更适合她的道路。

怎么会有这样柔软的人呢?

沈朝想,她真的不知道他总是在因为她而吃醋吗?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只是总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

沈朝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好像从来没有和他解释过她和王洵之的关系。

为什么呢?是单纯地忘记了吗?还是时常忽略他情绪的有恃无恐,因为潜意识觉得他永远不会离开吗?

他并不了解她的过往,也无法得到她的回应。他的坦诚以待得到的只有她的欺瞒、她的哄骗、她的毫不在意。

所以,他才会觉得毫无希望。

就像他说的,她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一层又一层坚硬的外壳将她包裹起来。这样当然不容易受伤,但也再迈不动脚步,甚至于过分尖锐的壳会扎到赤忱的、渴望靠近的手。

她不擅长表达自己的心事,她总是习惯于一个人,不够信赖他人,更不够依赖他人。她其实是想迈出这一步的,可又害怕一脚踩空,前面是万丈悬崖。

进不敢,退不得,于是只能原地踏步,她陷入困境。

沈朝不知不觉行至一亭,亭中央置有石桌,上摆一壶热茶,旁有汝瓷茶盏两只,茶汤尚冒着袅袅热气。

一人身着雪青色云锦长袍背身而立,暮云灰素软缎氅衣在肃冷的风中也显得轻薄。

她有些不敢去惊扰他,但又无法控制地一步步走近。

她想说,怎么站在这样风大的地方。

他转身,积雪混合着沉水香的清冽瞬间袭来,沈朝伸出去的手停滞在半空中,混沌的酒意将大脑蒸腾起的热烈霎时褪去。

——是王洵之。

沈朝垂头拱手,道一句“打扰了”,匆匆地往亭外退。

王洵之在石凳上坐定,目光并未停留在她的身上,只掠过不远处热闹的宴席,轻声道:“不坐下喝一杯吗?”

他顿了顿又道:“你的贺礼我拆了,很喜欢。”

沈朝哑然,望着他沉静的面容,她从胸口中长长地出一口气,提步迈入亭中,在他对面坐下。

石凳上似乎还残留着丁点儿的余温,面前这盏茶似乎也本是为别人准备,沈朝轻轻点了点杯壁,意有所指:“这就是王大人的待客之道吗?”

王洵之看着她面前的茶盏,罕见地沉默一瞬:“抱歉。”

“没有人动过这盏茶,当然,若你介意,可以不喝。”王洵之抬头望着她,诚恳地道。

沈朝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撇去浮沫啜饮一口。

王洵之许是醉了,扶着额头笑起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沈朝略有些不自在地皱皱眉头,心道,既然要邀请她喝茶,现在怎么又一言不发?

她很敏锐地意识到,王洵之现下的反常极可能与方才同他会面的人有关。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算愉悦,但这与她何干呢?

“你说,在生辰宴上,我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沈朝放下茶盏,看向王洵之,认真道,“这个承诺还作数吗?”

他摩挲在杯沿的手一顿,沈朝第一次注意到他的脖颈,淡青色的脉络在肌肤下缓缓流动,像此刻凝滞的空气。

“原来,你想对我说的话,只有这些……”他的手臂撑在石桌上,头也随之倾倒下去。

这其实是一个极其脆弱的姿势,一切不易近人的高高在上的气焰似乎都已褪去。

沈朝甚至会觉得有些意外的柔软,像坚硬表壳下那颗湿润易脆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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