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门没关好(3 / 4)
好!好!好一个长有封侯,世世称孤,胡亥便胡亥,拿玉笔帛书来!”
……
徘徊在那辆恶臭熏天的辒辌车外,雄武一世的帝王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为帝国万世计,嬴政费尽心机,最后却栽在自己最信任的内侍手里。
魂魄日夜不息地在周遭怒号却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在密闭的车厢中膨胀腐坏,变得臭气熏天,看着自己倚为肱骨的不世良臣为一己私利背信弃义,罔顾帝国江山,而那一车腥臭的腐鱼坏虾便是他平生最大的讽刺!
一缕几乎发狂撕裂的神识挟裹着冲天的怨怒时聚时散,可任他如何不甘,却已然无法对眼前的局面产生半分影响。
嬴政一生,何曾有过这般无能为力之时!
彷徨之际,直到听得车旁的守侍窃窃私语提及长子,他方才猛然惊醒。
是!还有我儿扶苏!还有蒙恬兄弟!还有驻扎在九原的三十万大军!何惧奸宦乱朝!
昏暗的沙丘行宫内,暝暝灯火分外惨淡,赵高已显出老迈的脸上露出嬴政一生也未曾见过的阴鸷神情,而旁边昏昏欲睡的幼子还在随手摆弄着面前的博戏。
“公子,陛下方去,此等玩物还是暂且收起得好,莫要落人口实。”赵高阴沉着老脸低声叮嘱。
一脸茫然的胡亥想了想,眼中有些不耐烦,却还是听话地将匣子扣好,放到一边。
“公子如今虽有丞相支持,可若要坐上皇位,还当排除一大险患。”
闻得赵氏奸宦与胡亥逆子谋算蒙恬扶苏,嬴政心头大恨,未及思取良策,只得暂且撇下二人,一路跟随“特使”到达上郡。
进入监军行辕,听得阎乐手捧伪诏,念出那句“为人子不孝,赐剑以自裁”时,嬴政不觉哈哈大笑,荒唐!荒唐!
赵高那奸宦竟这般无智!扶苏乃秦王长子,文武双全,声望布于朝野,蒙恬更乃国之大将,手握重兵,宁因这一纸伪诏而自戕乎!
然而,看着痛不自已失魂落魄的长子,嬴政的心却陡然沉了下来。
他一动不动守在儿子身边,忧虑日益深重,他从来稳重大气的长子,第一次哭得像个孩子。
君王感到心尖蓦然一阵绞痛,九岁入秦,十三岁登位,二十二岁亲政而执掌大秦,灭六国,亡诸侯,一统天下,赫赫功业,谁堪匹敌?
嬴政一生,未负大秦,未负天下,功绩等身,足以光耀万世,可是儿子的眼泪竟叫他第一次产生了愧悔之心。
因了母亲的前车之鉴,为防后宫乱政,他一生未立王后,一门心思扑在政事之上,虽后宫女子无数,可他能记得模样的,却当真没有几个。
犹忆长子出世时,初为人父,的确叫他欣喜了一阵子,而后子嗣接二连三,加之国事繁重,这个他很是疼爱了几日的孩子,便也渐渐被他忘到了脑后。
扶苏的母亲是谁,他早已连容貌也记不清了,而那个有着一副动听歌喉的楚女在生下儿子后没过多久也离开了人世。
还记得那天,他看着只有几岁的儿子抱膝缩在石阶上咿咿呀呀地唱《诗》,他记下了那一句“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一时兴起便给他取名为“扶苏”。
王室子女教养自有法度,有宗室打理,他从未上心。只知道长子天赋极好,学通诸子,也善兵法谋略,秉性亦人人称道,只是欣慰之余也不无遗憾,这个长子什么都好,却偏偏太过“仁善”叫他心头不安。
大争之世,为一国之君,杀伐果断方能定乾坤大业,他一生劳碌,至死未得片刻歇息,却仍不能将帝国隐患尽数扫除,扶苏但承大位,肩头重担不言而喻,当此六国余孽遍布之时,他若因一时宽仁,篡乱国法,动摇大秦根基,嬴政如何面对先祖?
正因如此,他才将儿子遣入军中锤炼,然即便再多分歧不满,扶苏却从来都是他心中储君之位的不二人选。
为君为父,他一心想将隐患悉数扫除,留给孩子一个太平天下,叫他莫再如父辈这般劳碌辛苦,只可惜天不假年,只可惜他不信命,若能早早立定太子,何有今日之忧啊!
孩子早已长开的眉眼像极了他,却又因承了母亲的温柔颜色,比他讨喜得多。
嬴政心中一阵酸楚,纵是知晓对方听不见,却仍旧一遍遍在旁呼唤,“我儿醒来,我儿醒来,奸臣权宦祸乱朝纲,竖子胡亥矫诏篡逆,朝堂之上还待你一力撑持,大秦帝业还需你一肩扛起,君父死难瞑目,你且莫要为父失望啊……”
秦栘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一床丝绵大被,身上好似又换上了在片场时穿的戏装,床对面的横架上张着一副古地图,床头放着一把乌青长剑,纵是锋藏鞘中,剑身仍旧森森溢着寒气。
他心头一悸,几乎痛若刀剐,方即伏起的身体又不受控制地脱力软倒在榻上。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是了,又是这个声音,是他自己,却又不完全是。
他艰难地爬下床,那只完全不受他操控的右手径自拿起枕边的长剑,悲痛,绝望,分明不属于他的情绪却将他的意识几乎全然吞没了。
脑中对那个千古一帝的崇畏敬慕,对父子亲情的眷恋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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